第五百二十九章 明太祖的短板

　　靳胜武在祁县东南的山沟里一筹莫展，殊不知代县城下的济尔哈朗也好不到哪去，紧紧抿着嘴皮子盯着代县城头脸色变的有些铁青。

　　无他，攻城战并不顺利，或者说是没有想象的那般手到擒来，然而多尔衮从天津卫那边来函询问晋地的情况，暗示若军情不妙自己可以派遣援兵相助。

　　这比当面羞辱还要令人难堪，暗自发怒的济尔哈朗下令大军猛攻，可是，代县城头明军的龙旗依旧在那高高飘扬。

　　高一功尽管在陕北与鞑子面对面锣对锣真刀真枪较量不落下风，但眼下麾下只有一千精锐其余都是乌合之众他也变不出精兵来杀敌，能在济尔哈朗两万多大军的攻势下稳守三天三夜，除了城内明军和义军奋勇无畏之外，主要是得了两个便宜。

　　首先是代县这座防御草原骑兵的城池与众不同。

　　说起来大明朝的城池基本上可以分为五大类。

　　第一类自然是作为京师的应天府和顺天府，两座高大巍峨的城池基本上非人力所能攻克，事实上在明末都是内奸开门迎敌军入的城。

　　还有诸王之首的秦王府所在的西安城，勉强可以与南北两京相提并论。

　　想当年，因为营造西安城以及秦王府的事，自以为除了不会生孩子之外无所不能的明太祖自登基之后第一次产生了无助感，不得不挂起免战牌。

　　本来西安府与太原府、济南府、开封府等年长封王所在的省会城池差不多一个档次，有一回秦王朱樉奉命去北平府与老四朱棣一起巡边阅军、震慑草原诸部。

　　颇要面子的朱老四一个劲儿邀请二哥入城到自己的王府做客，朱老二见到元大都以及蒙元的皇宫不禁暗自羡慕老四，虽然眼下的北平府比不上日后的北京，可毕竟是元大都不是区区西安府能够比肩的。

　　老二驻守的城池和王宫竟然比不上老四，朱老二自然鼓了一肚子气，这事本来正愁找不到出头的机会，话说朱樉一回到西安府立马给朱魔头上书哭诉、各种委屈各种不服气。

　　换了其他文臣武将敢如此胆大妄为早就被朱魔头咔嚓掉了，说来奇怪这朱魔头对几个大儿子宠溺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要啥给啥。

　　这回难得自觉理亏的朱魔头爽快地大笔一挥：准奏。

　　尽管老爹立马追加了营造的钱粮，可是朱老二依旧一万个不甘心。

　　自己是二哥，除了老大朱标就轮到老子了，哪天身体不太好的太子爷倒下死翘翘，这大明江山还不得二哥来掌舵不是。

　　朱老二再次上书哭诉、各种委屈各种不服气。

　　理由很简单，自己乃是诸亲王之首、是宗人府宗人令，是正儿八经的皇帝和太子爷之下诸臣公之首、君王之下第一人，若这西安府的城池以及王宫规模和北平府的朱老四等王一般规模，这诸臣公之首岂不是个惹人笑话的样子货、纯摆设？

　　大明朝法度何在、威严何在？

　　朱老二认为西安城和秦王府得有诸臣公之首的威严和气派，如此才能体现大明皇帝的威严、大明朝廷的森严等级制度，他旗帜鲜明地再次要求扩大营造规模。

　　诸臣公之首五个大字一瞬间刺痛了朱魔头。

　　辣块麻麻龟孙子竟敢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当年咔嚓了胡惟庸九族、李善长满门，本以为百官之首的宝座没人胆敢觊觎了，哪知道今天朱老二这个小赤佬翅膀硬了竟然蹦出来变着法子撩拨老子。

　　朱魔头下意识地提笔锦衣卫，想让锦衣卫赶赴陕西让朱老二清醒清醒、凉快凉快，不过笔还没有落到纸上他就反应过来，这事不能像咔嚓老辈文臣武将那般草率。

　　咔嚓了朱老二，后面还有朱老三、朱老四、朱老五、朱老六、朱老N这些角色冒出来，帝位谁不想坐上去，除非老朱家断子绝孙嘛。

　　真是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挥刀自宫，思来想去，朱魔头觉得这事还得与那朱老二摆事实、讲道理，与那龟孙子理论一番令得那厮心服口服。

　　可这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让诸臣公参与讨论，那不是打自己的脸面嘛，也不知道朱老二那龟孙子到底参考了哪部宝典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朱魔头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花了整整一天功夫愣是没理出半点头绪。

　　自打夺取江山、登上皇位以来第一次，朱魔头觉得自己似乎不是无所不能的，好像出现了不该有的短板。

　　太长久没有与臣子们把玩道理这玩意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想到老二说的规章制度朱魔头只得找些朝廷典章用反驳老二。

　　问题在于朱魔头登基之后也不知道哪个混账王八蛋给他研制了绝密如春天般的神药，反正这厮几乎天天如打了鸡血似地情绪高涨、斗志昂扬，三天两头除了抄家砍人脑袋还心血来潮修改规章制度。

　　至于当上皇帝之后到底改了多少回、多少条自己也搞不清楚，印象中似乎一天一个样、年年大变样，具体情况大概似乎或许只有天知道！

　　得令的小黄门为了活命办事着实卖力、严谨，他不光在大内上蹿下跳翻了个遍，还带人跑遍六部五寺忙乎了整整半个月才把各类规章制度找全找齐；朱魔头的龙案自然堆放不下，只得在大殿的一角拼桌子摆放，据说那些典章占地面积够殷实人家塞一屋子的。

　　乖乖隆地咚朱魔头一瞧脑袋两个大，硬着头皮走上前翻了一两个时辰看着似乎都有些道理，估摸着没个三五、七八年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自打夺取江山、登上皇位以来第一次，朱魔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感觉颇有些气馁。

　　朱老二身为皇族代表说的理直气壮既不能随便咔嚓又不好糊弄，朱魔头万般无奈平生以来第一次当起了缩头乌龟，把朱老二的上书踩了又踩最后扔到角落里堵耗子去。

　　无法查办朱老二令得朱魔头愤愤不平、寝食难安，为了泄愤通气这厮把目标对准了糊弄自己的小黄门，可怜一个办事兢兢业业的小太监就这样被咔擦了。

　　朱魔头依然觉得难忍这口气，接下来继续咔擦小黄门的家人、师傅、同门、同事、菜户邻居…………

　　西安府的朱老二得理不饶人，见朱魔头暗自退缩命左右把陕西巡抚找来，令他追加粮秣银子扩建城池和王府。

　　巡抚大人早就探知了事情的原委，自觉夹在大魔头和小魔头之间难以幸免，于是硬着头皮上书朝廷搏一把，云秦王殿下想追加营造城池和王府的粮饷，请朝廷批复。

　　这角色为了保命耍了个滑头，把这事半公开但说的语焉不详，并没有具体指出追加粮饷用于扩建，更没提及城池以及秦王府的规模形制，算是为朱魔头保留了面子。

　　朱魔头怕朱老二那个龟孙子再抽本宝典出来来个第三回哭诉，用阴冷的眼神制止了想出班驳斥朱老二的大臣们，当堂捏着鼻子批阅准奏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依着朱魔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鸡蛋里挑刺、睚眦必报的德性，不记仇是不可能的，问题在于朱老二是大明朝西北的屏藩，谁皇族代表不好轻易喊打喊杀。

　　况且这一回朱老二说的有礼有节、头头是道，想到朱老二屁股后面还有朱老三、朱老四、朱老五、朱老N等等蠢蠢欲动的小赤佬，老魔头只得忍住这口气。

　　据传下的野史，说朱魔头之所以宁可把皇位传给废材朱允炆，死活不给拥有雄才大略的几个大儿子，就是因为绕不过朱老二、绕不过营造西安城时吃得平生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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