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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去


  君狸抿了抿唇,便轻声说道:“我有要紧事要见他。”

  木正摇了摇头,手指了指身后的大殿,开口说道:“不是小仙不通情理,却是苏侧妃在尊上的殿内。”

  君狸沉默了片刻,便勉强笑了笑,开口说道:“我明白了。”

  她随即转身离开,背影却是洒脱得很。

  只是木正望着君狸离去的身影,不由得便皱紧了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个君姑娘,怎么有些怪怪的。”

  君狸回到屋内,看着屋门上雕刻着的莲花,忽然怔怔出神。

  她叹了一口气,手中白光一闪,便出现了一面小小的镜子。

  那镜身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瞧着便颇有气势。

  只镜面上,却是有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裂痕。

  这昆仑镜,君狸早些年就用过了一回。

  只是并未能回到过去,到底是逆天之举,终究不可为。

  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保住了她这条命。

  伏羲琴在萧韶的手中,他寻了多年,却是阴差阳错到了他的手里。

  君狸感慨了一会儿,便将那昆仑镜给收了起来。

  容瑾应是料事如神,这镜子早就破损了,并不如当初那般完好。

  “你真要留下这个孩子?”

  苏北凌从君狸身后走出,神色有些复杂,只道:“你要青丘血脉,倒不必非容瑾不可。”

  君狸默了一默,苏北凌却是说了句实话。

  只是她还真的不大想,对苏北凌道出心事。

  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破为好。

  都像苏北凌这样直率,还有什么意趣。

  青丘并不是非容瑾不可,而她却是非容瑾不可的。

  只是这一点,并不能告诉任何人罢了。

  ……

  十年后。

  君狸自离开三十三重天上以后,就云游四方去了。

  只是时不时还回青丘坐上一坐。

  也不为别的,就为她偷偷摸摸生下的小公子。

  她按照容瑾的意思,给他取名叫容辞。

  君狸以为,她让这孩子失去了金尊玉贵的地位,自然更得加倍疼他。

  故而,君狸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让白泽读书给这孩子听。

  只是白泽的好奇心,向来都很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辞的爹爹是谁呀?他生得颇为娇贵,想来亲爹也应该是个不凡的。”

  君狸默了一默,差点就在白泽眼巴巴的目光下,告诉他这是容瑾的儿子。

  只是,她最终还是硬下了心肠,开口说道:“我命苦,才嫁给孩儿他爹不久,就死了丈夫。那男人死得也蹊跷,竟然是吃多了西瓜,才羽化的,你说这稀不稀奇?”

  白泽黑黝黝的眸子里,露出了几分真切的迷茫之色。

  他久居青丘,从不出世,心性也是颇为纯良,当然不会想到君狸是在哄他。

  只低下头,兀自思索着什么样的西瓜才能把人给吃死了。

  “娘……”

  君狸正偷乐着,便瞧见自家儿子瘦瘦小小的身影,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

  她冷不防看去,倒觉得容辞此刻甚是像他的便宜爹爹。

  只是容瑾身子纤细,却并不柔弱,身躯里蕴含着的力量,令人一眼便能看出。

  容辞却是不同,他是真的体弱多病。

  大大的眼里,像汪着水似的,鼻子很挺,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嫩生生的像是一把就能掐出水来。

  只是嘴唇,却是毫无血色的,略微有些病态。

  “辞儿,”君狸收敛的笑意,蹙起了眉,“你怎么出来了?”

  容辞眨了眨眼,说道:“娘,我想回东陵国了。”

  君狸在东陵国开了一家酒馆,平日里就靠卖酒为生。

  她酿造的酒,味道不算好喝,下酒菜却是做得好。

  君狸本来没告诉沈誉,她来了这东陵国。

  酒馆的名气大了以后,沈誉前来喝酒,到底知晓了君狸的身份。

  君狸也并不在意,她身上披着的那一张皮子,无非是用来瞒着容瑾的。

  旁人知不知晓,她还真是不大在意。

  君狸带着容辞回了酒馆后,就“唰”地一下关上了门。

  容辞懵懵懂懂地跟着君狸走到后院,湿漉漉的眼里满是迷茫,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我们还有银子吗?”

  君狸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也不怪容辞会有这样的疑问。

  容辞常年多病,君狸总是脱不开身,便只能托人去买些药材。

  那些小妖在凡间混迹,却也是很不易的。

  君狸自然不好赖下这些银子,她又习惯积攒些银两,倒是成天忙忙碌碌的。

  容辞一问起,君狸便哄着他说家里没银子用。

  容辞这孩子,说来也奇怪。

  君狸也不清楚,他是更像谁多一点。

  若说是像容瑾,容瑾却并没有这样蠢笨。

  君狸是惯会戏耍人的,却从未在容瑾这里占据上风。

  君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开口说道:“你身子骨这样差,娘也没心情做生意了。何况挣多少银子,也买不回为娘的辞儿。娘给你做酒酿丸子去。”

  容辞听闻得“酒酿丸子”四个字,眼睛就亮了一亮,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君狸的手艺,他是清楚的。

  尤其是酒酿丸子,做得最好。

  只是容辞身子并不壮实,君狸担忧他闹肚子,便没敢多做。

  过个两三月,也才做上一回。

  容辞也不过才八九岁,就没吃过几口酒酿丸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君狸见自己,已经勾起了容辞肚子里的馋虫。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容辞叮嘱了一句:“辞儿,你先回房歇息。一会儿丸子做好了,娘再叫你出来。”

  容辞的眼底,显而易见地闪过了一丝不情愿。

  君狸把他当成个瓷娃娃养着,很少带他出门走动。

  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放风的机会……

  容辞可怜巴巴地望了君狸一眼,想了想那香喷喷的酒酿丸子,还是乖乖转身回了屋子。

  君狸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将柴火点燃,便发觉身后站了一个人。

  她当即头皮就有些发麻,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容瑾还是找上门来了不成?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萧韶。

  君狸松了一口气,心想萧韶与容瑾相爱相杀这么些年,竟然也沾染了一些容瑾的风范。

  这白惨惨的衣裳,穿在萧韶身上,却没有容瑾好看。

  萧韶本就生得温润,再穿上一身白衣,就柔弱得有些过分了。

  君狸忍不住推了萧韶一把,果真把萧韶给推了个踉跄。

  萧韶好不容易站稳了,这才蹙眉说道:“你最近吃了些什么,力气怎么这样大?”

  君狸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不是个弱女子。

  如今恢复了记忆,也再不想斯斯文文地过日子。

  涂山卿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君狸自然也不遑多让。

  “我当了辞儿的娘,孤儿寡母的。倘若还如同以前一般,岂不是让人给欺负了去。”

  君狸手上动作不停,只满不在乎地说着。

  她动作麻利地将丸子下了锅,又倒进了些香味醇厚的米酒,再添了几颗红枣。

  那白生生、胖乎乎的丸子,就在锅里滚动着,发出浓郁的香气。

  萧韶咽了咽唾沫,不由得有些嘴馋。

  他的厨艺也是极好的,却还未吃过君狸做的菜。

  以往的青丘帝姬是被娇养着,自然不需要做这些。

  如今君狸开了这酒馆,萧韶为了帮着隐瞒她的身份,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饮酒。

  萧韶便是私底下,也是极少来的。

  君狸见状,挑了挑眉,便捞出一小碗酒酿丸子,递给了容瑾。

  “只有这一碗,”君狸笑着说道,“剩下的,是要留给辞儿的。”

  萧韶捧着那一小碗酒酿丸子,再拿调羹搅了一搅,手心里暖洋洋的。

  “容瑾他生病了,你知道吗?”

  萧韶没来得及感叹君狸的小气,便忍不住开口说了。

  这也正是他来君狸这里的目的,君狸虽然与容瑾断了联系,却不代表着真就恩断义绝了。

  更何况,在君狸和容瑾之间,还有容辞这个孩子。

  他们就算想断,也是不能断得彻底。

  君狸的手僵了一僵,好半天才平静地说道:“他病了,自有他的苏侧妃照料,与我何干?”

  容瑾也不是头一回装病骗她了。

  “你就算对他再无情意”,萧韶说到此处,便顿了顿,“你也得为容辞多考虑一二。”

  君狸听得不耐烦,便夺过萧韶手中的碗,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不想吃了,你直接走就是。何必与我说这些?”

  君狸这话说得无意,萧韶却只笑了笑,真就转身离去了。

  君狸反倒有些怔愣,手中的动作都停了停。

  她习惯了萧韶婆婆妈妈的模样。

  他一干脆起来,她心里反而有些不是滋味了。

  容瑾……

  君狸擦了擦手,不由得有些失神。

  她知道自己心里藏不住事,但是眼下当了娘,也得有耐性些才好。

  “娘……”

  容辞忍不住抬起了头来,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君狸。

  他好不容易吃上一回酒酿丸子,就被君狸如此哀怨的目光注视着,胃口都有些不大好了。

  “怎么了,辞儿?”

  君狸明显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都有些飘忽,语气却是温柔得紧。

  容辞见他娘颇为关切的眼神,心里就有些犹豫了。

  他知道君狸独自一人,把他拉扯大,并不容易。

  故而他也就不忍心拂了君狸的好意,却还是有些为难。

  容辞正踌躇着,君狸却没多少顾虑。

  她本来就忍得辛苦,容辞一开口说话,她便再也忍不住了,只道:“辞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爹爹在何处?”

  容辞虽然没去这凡间的私塾,却也是一直由白泽给他启蒙的。

  白泽博学多才,也不算委屈了容辞。

  平日里,这酒馆里人来人往,也并不避讳什么。

  容辞应该不会不懂这些,只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她什么。

  君狸一时之间,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容辞老实地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开口说道:“孩儿不知道。”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容辞更清楚君狸的不容易。

  哪怕君狸不是凡人,却比凡人过得更加不容易。

  青帝制定的规矩,多如牛毛。

  在容辞眼里,如同他娘这般的小妖。

  为了能安安稳稳在这凡间过日子,也是不敢动用妖力的。

  但却还要辛辛苦苦地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并不大自由。

  容辞瞧见了他娘的辛苦,也就愤愤不平的。

  他一有机会,去诅咒

  容辞一有机会,就会去诅咒那位高高在上的青帝。

  在他还算纯朴的心里,青帝就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神仙。

  若不是青帝这样招人恨,他娘也不会过得这样辛苦了。

  “娘愿意告诉孩儿吗?”

  容辞想了想,便出言问道。

  其实,他对于自己的亲爹,已经不太感兴趣了。

  小时候还是想要有个爹爹的。

  只是如今,他已经十岁了,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

  自然不能老把爹挂在嘴边……

  君狸不知道自己这小小年纪的儿子,一瞬间居然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

  她只略一犹豫,便道:“娘带你,去看看他吧。他如今,就要羽化了……”

  既然如此,她带容辞去看看他,也还算是理所应当的。

  容辞听闻,略有些诧异。

  他却只眨了眨眼睛,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容辞原本以为,君狸一直不肯告诉他亲爹的下落,便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

  而他的亲爹,早早地就去了。

  指不定就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而这会儿,他亲爹就要羽化了,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他难以接受的。

  至少,也还能见最后一面吧?

  容辞有些不确定地想道。

  ……

  三十三重天上之上,三清境。

  容瑾正披散着头发,靠在软榻上坐着。

  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瞧着就是带着病容的。

  他却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寝衣,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只顾着端详着手中的一盏灯,那灯上有些精致繁复的花纹,冒着一圈淡淡的金光。

  萧韶最是见不得容瑾这副模样,翻了个白眼,便道:“话,我已经替你带到了。她若还是不肯来,只能是你太窝囊,早已不比当年了。”

  容瑾当年在涂山卿身边撒娇卖痴,是赚足了风头。

  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萧韶不免就有些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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