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耳边念诵祂的尊名

　　海风从东边吹来，卷起树叶，千百片绿色的桦树叶从莫云身边飞过。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中洒下，照在茂密的桦树林间。


　　他能闻到对面女孩身上淡淡的腥咸气味。


　　能听到她胸腔内心脏跳动的砰砰声，还有狂风席卷落叶的声音，风吹过林海时发出的如同海浪卷起般的呼啸声。


　　齐宛彤半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剧烈运动，她的脸颊沁出细密汗珠，胸口起伏不定。


　　高大的青年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银色长刀。两人互相对峙。


　　“你认为我会杀掉自己的父母？”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莫云。


　　“不是你吗？”莫云问。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


　　刚才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借助这阵风的掩盖，他重新用刀意封印了体内的诅咒，让自己的状态平缓下来。


　　此刻他的刀拿在手里，只要齐宛彤有任何异动，他都可以瞬间解除封印，将其斩杀。


　　这是他在酒店的时候，通过不断尝试和练习掌握的一种短暂解开封印的技巧。但解开封印的间隔越短，爆发出的实力就越弱。


　　而且，这个技巧是有时间和频率限制的。


　　他没法频繁地从自我封印的状态中解除，也没法频繁地封印自己。


　　但用来对付齐宛彤，倒是够用了。


　　面对莫云的质问，齐宛彤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莫名的色彩，她声音低沉地问：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这是要和他叙旧？


　　莫云犹豫了一下，说：“当时我刚进入学院不久，你……在古血道馆里做服务台的兼职。”


　　“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久，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杀死自己父母的人吗？”


　　齐宛彤嘴唇哆嗦，眼里闪烁泪光，声音颤抖。莫云注视着她的眼睛，但他没法判断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莫云实话实说道：


　　“我不知道。”


　　事实上，齐宛彤背叛小队后，莫云也曾经多次怀疑过这件事，也跟队长表达过自己的疑惑。但很遗憾，齐宛彤的嫌疑是最大的。


　　而且，此刻她已经成为秘教的祭司。而对策局自从成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秘教的死敌。


　　杀了她？


　　还是放她走？


　　莫云记得，自己在齐宛彤的家里，曾经和队长说过，如果再次见到齐宛彤，他不介意放她一次。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变成了秘教祭司，成了敌人。在这里放过她，无异于放虎归山。


　　所以……


　　停顿了片刻，莫云忽然对齐宛彤说：


　　“你有一个弟弟。他死后，你的父母对你并不算好。因为他们把他的死归结在你身上。


　　你对队长既爱又恨，她救了你的命，但却也让你每天都被父母的憎恨和埋怨笼罩。


　　在研究历史课本的过程中，你遇到了秘教的人，或者是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在血脉天赋迅速开发的过程中，你自己也逐渐丢失了理智，变得偏执，疯狂。


　　秘境中，你袭击了我们，想要将小队毁灭，失败后，你通过某种方式逃离了秘境，来到江城。”


　　齐宛彤半坐在林间的地面上，一片片被海风卷起的落叶拍打在她身上，但她却浑然不觉。


　　随着莫云说出每一句话，她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变得复杂难测。其中似乎有悲伤，有惊异，有感动，有仇恨……


　　莫云没有理会她复杂的神情，而是继续说：


　　“当初在学院的时候，我能看出你的心思有些复杂，但并不觉得你是坏人。可现在……”


　　他停住了，定定看向她。


　　齐宛彤忽然脸色狰狞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见过什么，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选择！”


　　她捂着脸，浑身颤抖，眼泪顺着手指流下。


　　“没有选择吗？”莫云的手指轻轻弹在刀刃上，发出叮的一声，“是啊，我们都是被命运裹挟着的可怜虫，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呵呵……”齐宛彤低下头，一字一句道，“你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当神灵复苏之时，一切都会毁灭，只有神灵的信徒能得到永生……”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莫云的右手捏紧了刀柄，眼里透出一丝杀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我告诉你，在秘教面前，在神灵面前，你们这些人，就像是在浪涛中的蚂蚁！在命运面前，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莫云的杀意，齐宛彤再次抬起头，朝他嘶吼。


　　“秘教？就是你们这些不敢冒头的胆小鬼吗？”


　　莫云冷笑一声。


　　“你根本就不知道秘教的真正力量。”齐宛彤的眼睛紧盯向莫云手中闪着银光的刀刃，“像我这样的人，在秘教里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呵呵……”


　　莫云突然笑了起来，齐宛彤诧异地看向他。莫云很快就止住了笑声，他说：


　　“难道你觉得我算是什么大人物吗？我也只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古血者而已，我只是学院派出来，负责江城的一个普通学院成员而已。”


　　他平静地说，“就算我相比于秘教而言不值一提，但我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和我一样的人。你崇拜的神灵，还有像你一样的秘教疯子，不会有任何机会。”


　　“你还是不懂。”齐宛彤摇摇头，看向莫云的眼神多了一丝嘲讽，“看来你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学院诞生的历史，你也不明白黄昏秘教真正的地位。”


　　她抬起头，脸色忽然恢复了平静，这种平静让莫云感到不安，“你是想说，古血学院和西西弗斯联盟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黄昏秘教，你们想阻止神灵复苏，是吗？”


　　莫云眯起眼睛。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见到莫云不说话，齐宛彤冷笑道：


　　“事实上，秘教存在的历史要比学院建立的时间长得多，追溯到几十万年前，秘教就被眷族成立，一直到最近几千年，秘教只不过是发展了一群卑微的人类信奉者而已。”


　　莫云记得李教授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仔细地打量面前的齐宛彤，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齐宛彤用平静的语气道：


　　“伟大的神灵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没有祂们，甚至都不会诞生人类。而祂的信徒们，为神灵掌管着世界的运转。


　　古血学院最开始，单纯只是人类探索自身血脉中蕴藏着的神灵力量的研究机构罢了，那是在十六世纪，一直到现在，也就几百年而已。


　　而秘教的存在，已经有数十万年。


　　你以为，西西弗斯联盟和古血学院，是什么人建立的？”


　　齐宛彤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


　　“从本质上说，现在的西西弗斯联盟和古血学院，都曾经是秘教的一部分。一小部分。你所以为的阻止神灵复苏，其实就是一场闹剧，一场游戏。在神灵的眼里，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助兴的节目罢了。”


　　莫云悚然一惊，脸色变了。但他依旧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你肯定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绝对想不到的情报。学院里的李教授，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怀疑，他是黄昏秘教的一位红衣主教。”齐宛彤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


　　莫云被这个消息惊到，他呆住了。


　　噗——


　　就在这个瞬间，齐宛彤的身体四周猛地散出一阵雪白色雾气，像冬天烟囱里冒出的滚滚白烟。


　　浓厚的雾气将她的身体笼罩起来，同时也将莫云裹在其中。


　　不得不说，齐宛彤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


　　她像是一位经验老道的猎手，通过一步步引导，将莫云引入她布置的陷阱中。


　　先通过长时间的铺垫，让莫云对她放下防备，又把莫云最熟悉，也最敬重的李教授作为突破口，出口惊人。


　　就在莫云心里震撼的瞬间，猎人出手了，猎物落入陷阱中。


　　莫云被水雾包裹的瞬间，就知道情况不妙。


　　他本能地解开了刀意的锁定，身体四周的水雾立刻被真气一扫而空。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却像是打摆子般，猛地一抖。


　　他的胸膛感到一阵冰凉，像是有几只冰冷的手在他的肚脐眼位置游走，按压。


　　那几只手，似乎想要撕开他的皮肉，打开他的胸腔，捏住他的内脏，然后将他的肠子抽出来……


　　在这一瞬间。


　　莫云耳边响起低语声。


　　这一次低语声格外清晰，像是女人低声呢喃，又像是男人大声咆哮，还像是某种怪物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伴随着海浪翻滚的声音……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他突然失明了！


　　像是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在他耳边说话。


　　是诅咒！


　　体内的诅咒发作了！


　　而且这一次比前面几次都要严重得多，莫云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齐宛彤散发出来的水雾！她用某种手段，激发了我体内的诅咒！这是她设计好的！”


　　莫云立刻明白了齐宛彤的意图，无奈之下，只好立刻用刀意封锁体内的诅咒力量。但这样，也就意味着，他的实力会降低到真气境的程度。而到了真气境，归一境实力的齐宛彤完全可以虐杀他！


　　形势两级反转！


　　齐宛彤抓住了莫云最大的破绽和弱点，并且成功将莫云引入陷阱中。她借助莫云对她的感情，和对李教授的感情，一举让他陷入了绝境！


　　砰！


　　就在莫云自我封印后的下一秒，面前齐宛彤的身影突然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莫云身前，一脚踢中莫云的胸膛，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轰！


　　莫云一连撞断了几颗粗壮的桦树，跌倒在地上。


　　树叶簌簌而落，扑在他的脸上。


　　嗖——


　　齐宛彤化作一道白影，瞬间出现在莫云身侧。此刻她不需要再伪装成虚弱的样子。事实上，越是靠近海边，她的能力就越强。


　　她看向地上嘴角溢血的莫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从一开始，齐宛彤就在一步步引导莫云的思维，她装作无力反抗，将半真半假的谎言精心包装，让莫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让他一步步放下警惕的心，让他一步步走进她埋下的陷阱。


　　莫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被齐宛彤身体四周散发出的水雾压制，无法动弹。现在，面对齐宛彤的压制，他也陷入了与之前祝焰薇和卫文星相同的处境，甚至比他们还要糟糕。


　　他有心解开封印，但此刻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压制诅咒已经非常勉强。只能凭借气息感应，勉强确定齐宛彤就站在他身边。


　　如果解开封印，他恐怕顷刻间就会被诅咒力量反噬，当场毙命。甚至，他可能会面临比死亡更可怕的处境。


　　于是。


　　莫云彻底陷入了绝境！


　　内部，他自身被诅咒攻击，丧失了视力和反抗能力；而外界还有一个随时可能会将他杀死的仇敌。


　　可以说，他现在已经沦为齐宛彤刀下的鱼，连摆动尾巴都做不到。


　　齐宛彤朝着莫云俯下身，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夜空中，传来了直升机机翼旋转拍打空气发出的声音。


　　大概几十米外，还有古血者的气息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是对策局的援兵！


　　她的脸色变了变，看向倒下的莫云：“我的痛苦，你根本没有办法体会。所以……”她的脸色陡然变得狰狞，“我也要让你感受一下，让你体会到真正的恐惧！你会体验到，神灵真正的力量！”


　　莫云此刻浑身冰凉，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耳边传来齐宛彤饱含恨意的声音。


　　他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完全想象不到，齐宛彤会对他做什么。


　　黑暗中，他只能被迫等待死亡的降临，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黑暗中的未知，这是最恐怖的，足以令人发疯。


　　齐宛彤没有杀掉莫云，她要让他体会痛苦。她缓缓弯腰，凑近莫云的耳朵，吐气如兰：“接下来，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莫名，轻声在他耳边说话。


　　齐宛彤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的同时，莫云就感觉到情况不对。


　　他立刻猜到了齐宛彤的意图。


　　她是要在他耳边念诵出幻梦境之主的尊名！


　　万一真的听到了对方的尊名，那自己岂不是……联想到不止一次听到过的恐怖传闻，莫云心中大惊，立刻尝试着用刀意封闭耳膜。


　　但已经晚了，齐宛彤的声音，伴随着莫名的水雾，冲进了他的耳朵。


　　黑暗中，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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