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子贡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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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风有些急，云更淡，阳光清冷冷地照射着。
山角下，两座新坟并排而立。一座坟前的木牌上刻着“师兄冉伯牛之墓”，另一座则刻着：“师兄颜回之墓”，同样的名字镌刻在下方，“小师弟叶子敬献”。
坟墓前摆放着鲜花，水果，虽然简陋，却很是整洁。
叶子此时正背着竹篓，迤逦走来。她停在坟前，换了鲜花，摆上新鲜的水果，便轻轻抚摸着木牌，喃喃自语：“伯牛哥哥，没找到你尸首，只好给你建个衣冠冢，你为我们送了性命，我真是愧疚。好在颜哥哥也来陪你了，你该不会寂寞了吧。”
她又慢慢来到颜渊墓前，抚摸着木牌，嘤嘤啼哭：“颜哥哥，你这一世都清淡如水，死时更是一贫如洗。叶子真是对不起你，你为我受伤，却又得不到及时治疗，又没有好的营养，所以才……”
“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喜欢在这里和我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临死的时候神情特别安详，笑容特别舒心，我想你是真的感到幸福了，我觉得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也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叶子一边哭着，一边低喃着。
“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我也绝不会离开你，一定要在这里陪着你，让你不寂寞。”叶子念叨着，拔去杂草，收拾着坟墓的杂物。
“叶子！”一个颤抖的声音她身后响起，那声音里充满着激动和不敢置信。
叶子猛回头，见一身青衣的子贡风尘仆仆、容颜憔悴地站在她身后，细长美目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子贡哥哥！”叶子喃喃自语。
子贡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叶子，哽咽道：“叶子，你让我好找！”
叶子伏在子贡温暖的胸膛，仿佛漂泊的人找到了港湾，迷路的人看到了指路灯火，她扑进子贡怀里，放声大哭。
子贡抱紧了叶子，细长美目中浸出泪水，他颤抖着声音道：“叶子，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叶子尽情地哭着，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担心、烦恼，所受的苦，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地倾泻出来。直哭得风卷云残，天地变色。
“子贡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叶子趴在子贡胸膛上，一边缀泣着，一边问。
“是范蠡告诉我的。我一听说有了你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可惜还是来晚了，是不是？”子贡怜惜地捧起叶子的小脸，擦去她的眼泪。
“颜哥哥死了！”叶子大眼睛中重又滚出泪水，“是因为我而死的！”
子贡早就看见颜渊和冉伯牛的坟墓，如今听叶子如此说，便郑重道：“不要如此说，他的最后时刻能和你度过，他该有多幸福！颜渊自小便有先天性心疾，他又懂得天命，知道自己活不太久，便看透一切，淡然处世，如今为你而去，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是我不想他死那么早，他还那么年轻，还可以多享受几年的美好时光。”叶子哭泣着。
子贡轻声道：“让我拜祭一下颜渊和伯牛。感谢他们为你做出的一切。”
他松开叶子，来到颜渊和冉伯牛墓前，单膝跪下，恭恭敬敬为两个师弟磕了三个头。
叶子赶紧上前，扶住子贡，哽咽道：“子贡哥哥，你别这样。你好歹是他们的师兄，哪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
子贡却是没有起身，喃喃自语道：“颜渊，我好生羡慕你，能为自己所爱的人奉献生命。和自己心爱的人度过最后时光，你是不是很快乐？”
叶子使劲扶起子贡，哭泣着道：“子贡哥哥，你别这样。”
子贡挺身而起，将叶子揽入怀中，和着叶子的嘤嘤啼哭声，潸然泪下。
“子贡哥哥，你别哭了。”叶子伸出小手，抹了抹子贡的眼泪，“夫子和师兄们都还好吧。”
子贡思忖了半晌，悲伤道：“夫子也去世了！”
叶子大惊，忙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子贡便将他如何离开太湖，回去操办孔子丧事，在孔子墓前，众师弟一起守墓等事情，娓娓道来。
叶子听了，又是一阵痛哭流涕。
一连几日，子贡都没提要走，和叶子同吃、同住，一同进进出出。
这一日，叶子坐在椅上缝补着衣服，子贡坐在床上，紧盯着叶子美丽的侧影发呆。
他刚进这间小屋，看清楚其中简陋的布置时，当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他没想到叶子的境况如此之惨。
这几日住下来，却觉得特别温馨，看来只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子贡哥哥，你几时回去啊？”叶子一边缝着衣服，一边问道。
“不知道。”子贡轻声道。
叶子惊诧地转脸看向子贡，恰与子贡痴迷注视她的目光相撞。
子贡也不躲闪目光，勾了薄唇魅惑一笑。
叶子脸微微红了红，低头道：“你该回去了，还要给夫子守孝，你的生意还要兼顾，有好多大事等着你呢。”
子贡惨然一笑：“这些大事，要是没有叶子陪在身旁，做起来有何意义？叶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叶子思忖了片刻，低声道：“子贡哥哥，我其实很想跟你走。只是，我不舍得把颜哥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陪着他，为他守墓一年。”
子贡抿了薄唇，淡淡道：“叶子，你就如此喜欢颜渊？愿意为他终身不嫁？”
“嫁人？”叶子抬头，目光迷茫，“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颜哥哥为我而死，我要对得起他才是。”
“那我呢？”子贡凌厉出声，“我这么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吗？你也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我对你的爱，难道你都感觉不到？”
“子贡哥哥。”叶子惊恐出声，“你不要生气，我真的很迷惑，也很混乱，我……我，你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多久？”子贡冷冷地道，“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一辈子？我把我的真心放到你面前，你就如此无情地践踏，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叶子猛地捂住耳朵，摇着头，泪水蜿蜒而下，“别逼我，别逼我！”她拔腿跑出了小屋……
子贡动身时，叶子前来送行，两个人默默无语行至村头。
“别送了，回去吧。”子贡淡淡道，“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要小心点，我已经叮嘱好村长，让他时常照顾着你。”
叶子咬唇点头，默不作声。
“我会一直等你！”子贡坚决地道，“希望你在这里想清楚，你到底更爱谁。”说罢，他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叶子目送着子贡的身影越走越远，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角，让他的背影显得异常萧瑟、孤单。
叶子终于忍不住，捂脸痛哭。
她似乎又伤害了子贡，好像也错过了一段美好姻缘。
转角处，子贡站定，细长美目中的泪水慢慢流淌而下。
一辆马车迎面驶过，跳下来一个侍卫向子贡请安。
子贡沉声道：“天风，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暗自守护着叶子，每日向我汇报情况。”
天风忙道：“是，主子！只是，主子当真想要留叶子姑娘一个人在此地？”
子贡上了马车，叹息道：“她现在思绪混乱，还未从颜渊的死中走出来，我不能逼得太紧，且让她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百花盛开。
南方的春天更是姹紫嫣红，美丽无边。
颜渊和冉伯牛的坟上开满了花朵，远远看去，绿油油、红艳艳的一片。
一位美丽的姑娘背着竹篓，唱着山歌，来到墓前。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女子在坟前摆着贡品，感叹着，“两位师兄在下面过得可好？”
“他俩过得肯定好，可是有人却不好。”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女子赶紧回头，见身后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有着圆圆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小小的嘴，另一个则是长着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脸上仍旧面无表情。
“公冶哥哥，南宫哥哥。”叶子惊喜地叫着，“你俩怎么来了？”
公冶长和南宫适走到坟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公冶长转脸看向叶子，眼中有着惊艳，“我一直都没看到过叶子的女儿装扮，如今见了，发现叶子出落地更好看了。”
南宫适在旁，默默无声地点头。
“你们过得可好？”叶子上前扶起两位师兄，问道。
“我和紫玲，还有南宫适和落岚，早就成婚了。”公冶长淡淡道，“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儿女。”
“是吗。”叶子欣喜地道，“那恭喜你们！别的师兄呢？”
“冉求回到鲁国做官，结婚，生子，其他师兄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和发展。”公冶长介绍着。
“那……那……”叶子嗫嚅着，却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生怕思念倾泻而出。
“子贡师兄却是不好。”南宫适冷冰冰地道，“我们师弟都守完了孝，各自下山，他却坚持要再守上几年，且在夫子坟前盖了个小屋，每日整理夫子的坟，他的生意也不顾了。”
“怎么会这样？”叶子喃喃地道，心里却是有些了然。
“叶子，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公冶长忿忿地道，“死者已矣，活者还在。你难道就为了对颜渊那份内疚，就要置子贡师兄一份深情于不顾吗？你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孔子墓前，一座简陋的小木屋赫然而立。
子贡满脸胡须，身材削瘦，正担着两桶水，蹒跚而来，他在台阶上，停下脚步，拭了拭汗，抬眼看去，突然手剧烈颤抖，水桶哐当落地。
木屋旁，站着个窈窕女子，绝美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噙着泪水，正痴痴地看着子贡。
子贡抢步上前，犹豫着不敢伸手，他迟疑地问：“叶子，是来看我的？还是……”
叶子扑进子贡怀中，失声痛哭，“子贡哥哥，我都想明白了，我爱你！”
子贡猛地搂紧叶子，憔悴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两个相爱的人终于紧紧相拥……--66听有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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