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及笄

　　

　　十一月的天气渐渐阴冷了起来，桂花糕吃了两月后便换了花样，路过御花园便能看见一簇簇开得正好的秋菊。

　　今日阳光甚好，洒在身上很是暖和，但我并没有这个心思晒晒太阳，我从辰时沐浴梳洗一直折腾到现在，因着今日是我的及笄礼，便于殿庭内再拜：“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回坐礼毕，祝词纷纷，这场及笄礼算是礼毕，穿着华服一步步的走下玉阶，因着行及笄礼的时间有些长，顶着一张面瘫脸见了一扎堆的人，回宫后整个人只有一种感觉：累。

　　各宫的礼倒是不少，这倒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一一清点时看见赵明姝送过来的礼时我很是惊诧，这跟琉璃钗和之前我在她那儿收的琉璃簪是一对儿的，她何时这般大方了……

　　青缇替我拆着簪子，头上的重量也终于轻了些，从小到大我并没有几次穿得庄重些，而今天让我明白了平日里徐皇后为了维持自己沉稳大气的外表而承受了多少重量，青缇提醒我道：“公主，王郎君来了信。”

　　那封信在我手边用一支梨花簪压着，我捡起来瞧了瞧，是很寻常的信封，松墨的香还残留着淡淡的味道，而他的字就与王行之本人一样洒脱清逸。

　　殿下亲启：

　　入秋顿凉，幸自摄卫。

　　遥叩芳辰、生辰吉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这个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的信里落款是子修，应是王行之的字。

　　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同我写信，我觉着有些新奇，将这封信压在了底下。

　　过了不久侍芸前来细声细气的说，李昭仪在她房中摆了吃食，让我过去用膳。

　　拆完簪子又脱了华服，我才赶了过去，最近李昭仪一直在折腾一种叫蛋糕的东西，莫非今天是让我去试吃？

　　进门时李昭仪正摆弄着红烛，她今天穿了一身与以往不同的水红色衣裳，看上去很精神，正在往那个不是很大也不怎么好看的糕点上插细细的红烛，我带着满脑子迷惑走过去，她便朝我招手，很高兴的样子：“阿恒，来看为娘给你做的蛋糕。”

　　我在她身旁坐下，看了看这个感觉有点怪怪的蛋糕：“这是什么？”这么大一个要怎么吃？

　　她小心的点着蜡烛，点完后才回答我：“这是我家乡人们过生辰时都会吃的东西，但从前我找不到东西给你做，今年你及笄，便试着做出来了。”

　　李昭仪又喃喃道：“十多年没吃过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闻着倒是很香的样子，虽然有些疑惑，李昭仪的家乡不就在京城吗？但这大约是她不愿说的事情，我也不曾问过。

　　“今个儿公主生辰，可有酒助兴？”段梨清脆的声音传来，她三两步的凑到案前，惊讶的道：“这玩意儿你又做出来了？挺好吃的啊~哪像上次那么可……”段梨说到一半儿，便止住了话，小心的瞥了一眼李昭仪的脸色。

　　李昭仪倒没说什么，只是白她一眼：“再喝你是想把这宫里掀了天不成？”

　　段梨露出失望的神情：“就喝一点点，一点点。”说着她还用手指比了比一点点的距离。

　　“不成。”李昭仪无情的拒绝了她后，对我道：“阿恒，我们那儿过生辰的人是要吹蜡烛的，要一口气吹灭。”

　　“吹灭后可以许一个愿望。”

　　我点点头问道：“能实现吗？”

　　李昭仪眉眼都浸了笑意：“说不定会实现呢？”

　　烛光被一一熄灭，我在心里默默的想，如果有用的话，就让我找到云吟雪吧。

　　段梨寻酒不成，只好安安分分的坐下来等人分糕点，同时又有人上了些小菜，流水一般的呈上来。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李昭仪拿着长刀给我们分蛋糕，虽然这个方式有点惊悚，但这个名叫蛋糕的东西……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但味道……

　　真好吃。

　　李昭仪的手艺向来不错，而这种新奇的糕点我从未吃过，抬眼一看对面的段梨正试图把自己撑死，李昭仪吃了一口糕点，侧过了头，我听见段梨含糊不清的声音：“诶诶你怎么哭了？”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眼里盈的泪，开口的声音有点哽咽：“无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我给她添了一杯茶，想起有一年冬天李昭仪也是这样的神情，像面对了满眼的陌生所露出的无措，看见我后就抱着我哭了很久。

　　她大概是，想家了吧。

　　李昭仪喝了一口茶水，情绪平复了些，然后让侍芸给她递了个匣子，她又把匣子放到了我手里。

　　“阿恒，这是为娘给你的及笄礼，我在这宫中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一些旧物，你以后兴许会用得到。”那匣子上了锁，看上去有些陈旧了，李昭仪一并将钥匙给了我。

　　我谢过了她，李昭仪凝眉道：“阿恒也算是个大姑娘了，有些事情我教不了你，过两日你便去皇后娘娘那儿学学事务罢。”

　　我同皇后并不熟识，但这些东西的确是皇后更为熟悉，况且李昭仪并不会处理这些——全是侍芸来替她管着这锦岚殿的。

　　两日后我便去了徐皇后宫里，徐皇后倒是没有半点儿敷衍的教我这个学生，都是轻言细语与我说道，刚开始我还有些紧张，但后来发现徐皇后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便放松了听她讲话。

　　有时赵明姝也会过来瞧瞧，趁着休息的时间问我那一本《男宠志》何时写完，是了……她也不知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得知小玛丽苏就是我之后见我一次便催我一次，有时还会说说几句自己的看法，例如让公主赶紧踹了讨人厌的驸马和面首私奔……

　　当然，她说这种话的时候估计是想起了她的驸马，上次赵明姝带着一帮子人去找云成华的茬，我们本以为京中会出现“公主怒殴准驸马”这种传言来，后来莫名其妙却听到了“明姝公主和驸马感情深厚，般配不已”的趣事儿来，赵明姝回宫时都生着闷气，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本公主不高兴”了。

　　我边应着赵明姝的话，心里想着应该过不了多久，宫里的第一场雪就会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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