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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引子:

  “小郎君此番来找我,所求何事?”

  我第一次见到罗敷,她笑眼盈盈,开口便问了我这句话。

  罗敷当时穿的什么衣服,现在想来,我竟然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当时巧笑倩兮的样子,朱砂薄唇轻轻勾起来,肤白如凝脂,笑眸善睐,模样十分勾人。

  我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只觉得凡间怎么会有这般美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正文前传。

  贤雍五年,正月初八。

  当今皇帝正处危齱之际,朝廷动荡,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左相刘忠勾结朝廷谋逆势力,权大势大,掌管国事,而皇帝实权被大大削弱。

  这夜,觊觎皇位的皇戚亲王孟凡征和左相刘忠狼狈为奸,联合叛乱。

  京城里,住户商贾门前张灯结彩,过年时大红色的春联还鲜艳如新,家家户户阖家团圆,黄发垂髫聚在宴席前,到处欢声笑语。

  一轮皎洁圆月高高挂在灰蓝色的夜幕中,铅灰色的云如薄纱,遮不住朦朦胧胧的月色,如同不被打扰的梦境。然而,在封闭的皇家禁地紫禁城内,却是一片死寂,连一盏火烛都未曾点燃。

  乾清宫西暖阁,半透明的幕帘里,烛光微动,时不时有几声苟延残喘的咳嗽声。

  孟凡征看着内阁里病入膏肓的皇兄,冷冷笑道:“皇兄,你还是听我的,去把那翰林大臣召来吧。”

  他身边刘忠的脸上堆满卑劣无耻的谄笑:“老朽怕圣上龙体担不得如此劳累,圣上还是召来那翰林大臣后早点休息吧。”

  等了许久,未有回应,孟凡征不耐:“皇兄,你若是再犹豫,我再难担保手下的人不会去问候昭毓宫的皇子殿下了。”

  这句话恍若戳中了帘帐后那人的软肋,让他动摇了决定。半晌,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细不可闻的话轻飘飘传入众人耳朵里:“传……翰林大臣。”

  跪在西暖阁外的翰林大臣被黑衣兵吏叫起来,进去西暖阁看见阁内情境,俨然逼宫的场面吓得他连忙垂低头,不敢再看:“臣在。”

  刘忠见皇帝终于肯屈服立遗诏,心中大喜,吩咐宫人:“快拿纸笔来!”

  内阁帐子里的声音气若游丝:“朕以宗人入继大统,遵循祖训,治民以德,无奈朕身体得疾,难理国事,遂……让奸邪小人诳惑天下……”

  孟凡征打断那声音:“遂命左相为顾命大臣,辅佐年纪尚幼的嗣君。”

  翰林大臣手上笔尖顿住,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额上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

  见他迟迟没有下笔,一个黑衣兵吏立马抽出腰佩冷刃,架在翰林大臣后颈。

  刘忠怒斥:“还愣着干什么?按亲王说的写!”

  帐内的人恍若未闻,又仿佛已经接受自己无力阻止孟凡征篡改遗诏的事实。

  “皇子孟昭天生聪慧仁厚,极当皇谕,即皇帝位。昭告天下,咸使闻之……”嘶哑的声音犹如摧朽拉枯,一字一眼都耗尽力气,到最后,话里已经再无生机。

  孟凡征看着幕帘里的瘦弱身影,语气里带着明显讥讽:“若圣上驾鹤西去,皇子尚幼,立四皇弟为新帝。”

  翰林大臣手抖得如同筛糠,随着笔下唰唰唰的声音,孟凡征所言已经皆被录入遗诏。

  孟凡征俯身拿起桌上的小盅,捏在手里把玩了会,又放在眼前,眯眼仔细看了会,肆无忌惮道:“皇兄刚饮下的这水恐怕会让皇兄自今晚后不必再挣扎了。”

  与此同时,西暖阁的帘幕内的皇帝再也忍受不下去五脏六腑的灼烧感,连续咳出几口鲜血。

  孟凡征面无表情地亲眼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经受服下的毒物磨难,心中毫无感觉。

  这毒,就是他下的。

  在他和皇兄尚年幼时,他母亲不得宠的妃子,只因为自己是无名宫女和皇上一夜间颠龙倒凤的产物,便身份低卑不得宠爱。而那宫女在深宫里受尽压迫,又因三言两语惹了皇兄的母妃,被皇上打入冷宫,他只能被交给别的妃子抚养。

  他从幼时开始自始自终孤独一人,看着皇兄受尽万千宠爱,成年后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内心里的只有厌恶和仇恨。

  少时开始,他这个皇兄就处处踩他一头,就算成年的皇兄幡然醒悟,册封给自己爵位和王府又如何,他跟皇兄手□□好兄弟团结的态度都只是刻意伪造的假象,早就入骨了的恨,岂能因为一时的荣华富贵轻易放下。

  现在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皇兄已经行将就木,上苍给了他一个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他只有亲手结束掉他的命,才能解自己郁结的恨。

  须臾,翰林大臣再度顿笔:“已经……写完了。”

  孟凡征从翰林大臣手下一把抽出来已完成的遗诏,从头到尾看完一遍,脸上现出满意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好!”

  孟凡征一个手势,西暖阁外几十个黑衣兵吏瞬间出现,黑衣黑裤和漆黑色的夜幕融为一体。

  帷幕后奄奄一息的人不再喘息,或许已经断气,或许还在生死边缘挣扎,只距大限之期近在咫尺。

  “皇兄你曾是最得宠的皇系嫡子,自然父皇最宠爱于你,以至于你在先帝驾崩前的万般不舍,我看两个皇子必然也会不舍皇兄离去,今天臣弟成全两个皇子跟皇兄一同奔赴黄泉,”孟凡征眼里闪着嗜血的光,对黑衣兵吏下令,“皇子孟昭、孟直,杀。”

  黑衣兵吏接到命令后纷纷散开,立即去昭毓宫执行命令,每个黑衣移动没有一点声音,个个都是身手极好训练有素的杀手。

  ——而早先在半刻钟前,西暖阁外的角落里,一个宫人默默把这一切洞悉清楚。

  他偷偷转身进入宫廷下人走的暗道,翠绿色宫服隐没在了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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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噌”一声,昭毓宫的殿门被推开,顺公公凄惨地跪在昭毓宫的殿门前,正是刚才偷偷洞察着乾清宫里孟凡征二人谋逆的宫人,他小声喘着气:“太子殿下!”

  昭毓宫中央的软塌上,孟昭闻声起身:“怎么了?”

  顺公公垂着头,颤腔连连:“大、大势已去啊……宫内有人谋逆,此时已经逼进乾清宫了……”

  昭毓宫外,宫女和太监们不见踪影,除了顺公公空无一人,他身上翠绿色的绸缎宫服和映着月色的灰色地面形成了对比,偌大的宫殿陷入了一片沉寂。

  年仅十五岁的孟昭闻言,愣在了原地。

  顺公公刚才在乾清宫目睹那一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此时好歹定住神:“圣上先前有令,请皇子孟昭殿下速速跟奴才出宫!”

  孟昭心里一凉,右手暗暗抓紧了身上盖的绸丝被子。果然,父皇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翻身下床,从昭毓宫角落的紫檀香玉柜子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还有几样书纸样的东西,快速装进衣袋。

  孟昭深吸一口气,心快悬到嗓子眼,若是晚了一步,让黑衣兵吏发现他还在昭毓宫,说不定就要人头扫地,性命难保。可孟昭还是暗暗告诫自己:要稳住。

  时间紧迫,给不了孟昭任何怠慢的余地,东西不出十几秒就收拾好了,可眼见着宫内禁卫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孟昭甚至来不及穿外服,堪堪从衣架上拽下一件金丝刺绣的兔毛披风,就跟着顺公公出了昭毓宫,潜入了紫禁城的夜色当中。

  前一秒他们刚走,后一秒黑衣兵吏已经停在了昭毓宫前。禁军接到命令后便破门而入,没想到屏风冷烛后空无一人——皇子孟昭早得到消息逃走,昭毓宫已经人去楼空。

  孟凡征得知这件事,顿时脸色铁青:“皇子孟昭现在一定还在宫里,你们就算把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给我揪出来!”

  黑衣兵吏的头领一拱手:“是!”说完,他就弯腰退下,把这命令传下去给其他黑衣兵吏了。

  宫廊里,黑衣兵吏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紫禁城内,隐约还有冷兵器出鞘声,带着浓浓杀意。

  顺公公和孟昭自然都听见了那声音,黑衣兵吏只听从于当今皇上的号令,如今怕是号令黑衣兵吏的令牌易主了。

  孟昭身体僵住,这黑衣兵吏使用之权的易主,恐怕意义在于他父皇此时已龙身不保……孟昭下意识想转身回去救他父皇,可却被顺公公拦下。

  顺公公见再掩盖不住事实,满腹惶恐,结结巴巴解释:“小的罪该万死!是小的擅自让殿下跟小的逃出昭毓宫的,还请殿下恕罪!”

  他话音还没落下,突然“嗖”地一声。

  一只冷箭擦着顺公公的耳边飞过去,顺公公吓得差点腿软跪坐在地上,迎面又见几只箭矢,孟昭眼疾手快,拉顺公公躲进了城墙下的阴影里,才幸免于灾。

  孟昭看着地面上的层层清辉,面色凝重。

  面对身后黑衣兵吏的追杀,他甚至来不及去接受和承担丧父之痛,黑衣兵吏是皇家禁军,身手精湛,杀人如常,如今断然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孟昭凝眉,侧头轻声问:“可知道宫里何人谋逆?”

  顺公公迟疑了一下:“是……四亲王和左相刘忠。”

  孟昭听到四亲王这个名字,内心刹时诧异万分。他没想到逆臣之首竟是曾一向表现对皇权天下不感兴趣的四皇叔。

  他父皇封四皇叔侯爵称号,赏赐千万宅府银两,本该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荣华富贵,可他却还不满足,要谋逆取代自己的亲兄弟?

  刘忠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坚忠守义,奉承权势,靠手段一步步坐上百官之首的官职,加上权利人脉遍及整个朝廷,早就成了朝廷里的半边天。

  他父皇一心专心国事,爱护子民,兴修水利、降低税务,算得上一代明君。如果他父皇没有患疾,怎么会让宰相有当道,抵抗皇权的机会?

  孟昭攥紧拳头,随后又松开。

  他非软弱之人,但仅靠他一人之力,无法扭转今晚的局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到自保。

  若是成功才有资格谈论日后的变数。

  孟昭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今晚月色很亮,刚才顺公公站在月色下,定是被黑衣兵吏发现了影子。

  他嘴上虽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已思考妥当:幸好今天的夜风也不小。

  孟昭咽了口唾液,说道:“顺易,我父皇向来最心仪你,所以把你赏给了我。”

  顺公公颔首低眉:“殿下不敢当,顺易只愿殿下平安度过此晚,奴才肯为了殿下做牛做马!”

  孟昭摇摇头:“逆贼势大力大,恐怕我父皇的江山要易主了,但不能这么轻易让他们得逞,我们得把玉玺送出宫去。”

  国家上下政治清明,他父皇深得人心,天下百姓一旦得知当今皇上驾崩,必然人心惶惶,唯恐自我安危。如果拿到他父皇亲传玉玺,就相当于得了民心,也就得了天下。

  但随着皇权衰弱,他父皇处处被光亮的劝谏掣肘,猜测到怕是有一天逆臣会以下犯上,所以做了最后万不得已的准备——把玉玺藏在孟昭手里,刚才在昭毓宫,孟昭就是把拿装着玉玺的盒子带了出来。

  顺公公作揖:“奴才明白。”

  孟昭点头:“好,现在只能我们自求多福,留着命出宫后相见了。”

  两人开始行动,凭靠着顺公公对皇宫暗道的熟悉,两人顺利躲过了两拨黑衣兵吏。现在只要从太和殿出去,就是紫禁城城墙的东城门了。

  恰好这时,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一大朵乌云缓慢地在空中爬行,被晚风推拥到圆月前,遮住了大部分月辉。

  孟昭点头示意,和顺公公兵分两路,顺公公沿着城墙角楼的方向潜行,他则是沿着侧殿的方向冲去东城门,两人一同悄无声息地朝着东城门跑过去。他们二人隐藏得天.衣无缝,并未有黑衣兵吏的人发觉。

  不料空旷的侧殿前没有任何遮挡物,孟昭的披风在莹白色月光下如此显眼,披风随着夜风翻动,如同夜魅。

  发现皇子孟昭!潜伏在殿顶的弓箭手迅速瞄准了目标——

  “唰唰唰”十几只冷箭在空中急速飞驰,孟昭距离城门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左肩险些中箭,箭峰擦过他肩头,顿时一阵生痛。

  孟昭估计受伤的地方肯定已血肉模糊,但此时也顾不得了,他回头的一瞬间,恰好看见顺公公朝他扑过来,胸口正中替他挡住一支乱箭,歪身倒在了血泊之中。

  孟昭顿住脚步,转身跑回到顺公公身边,眼眶酸涩地发红。顺公公是他如父皇一般亲近的人,从小就把他看起来,如今却死于逆贼之手,他嗫嚅着嘴唇,难以言表心里的狠。

  顺公公死命抓住孟昭的手,嘴角溢出一行鲜血:“皇子孟昭殿下……这是奴才最后一次以下犯上……了,殿下一定要……保住江山,让先帝瞑目……”

  那件兔毛披风此时已经染满了鲜血,孟昭松开抓着顺公公的手,脸上挂着灭门仇恨的泪水,滴落在了那件披风绣着的龙纹上。

  他咬咬牙,毅然起身,趁乱逃出深宫,消失在了京城的茫茫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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