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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第 195 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启元二年,  镇边将军洛徙臣主动上交兵权,全家自边境撤离回京,洛徙臣也被卫国公世子韩霁和世子夫人长平郡主洛婉婷带回京城颐养天年。

        有人传言,  镇边将军拥兵自,早有反心,  虽然他人不在京城,  却在京城内安插无数眼线监视朝廷,试图在时机成熟就兵攻打京城。

        长平郡主不愿生灵涂炭,  义灭亲,带卫国公世子潜回洛家,将洛徙臣的阴谋从内部瓦解。

        还有人说这一切是当今圣上的计谋,圣上察觉出洛徙臣的反心,  故意赐婚卫国公世子与长平郡主,  用长平郡主的性命相威胁,逼得洛徙臣就范。

        也有说洛徙臣身患绝症,自知命不久矣,想交出兵权安养天年。

        总之各种传言有,事情的真相如,  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弄明白的,他们只知道如今四海升平,  国富民康,  不用经历战乱,  颠沛流离,  平安喜乐。

        而在洛徙臣上交兵权之,洛家举家迁回汴京。

        陛下与洛徙臣乃年轻时的结拜兄弟,聚少离多,洛徙臣回归被官家留在行宫住两个月。

        之从前的一品镇国将军正式卸任,  汴京城内多一个镇国侯的爵位,洛徙臣虽不再领兵,却仍侯爵加身。

        天下人无不钦佩镇国侯急流勇退,智慧过人;无不称赞陛下情义,恩义两全。

        镇国侯府开府之一年,卫国公世子远游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长平郡主宣布和离,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卫国公韩凤平官复原职,同时兼任八千御龙直统领,远游一年归来的世子韩霁入主内阁,兼任刑部尚书及理寺卿。

        这父子同堂,文武兼管的局面是历朝历代极其罕见的,但经历一番风波过的卫国公府却做到,当之无愧本朝第一世家的名头。

        福宁殿中,赵嵩和韩凤平正在下棋。

        韩凤平的目光总是往挪到内殿来的《猛虎图》上看,每每看见这幅画,韩凤平就止不住的愁。

        赵嵩见,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叹息说道:

        “这个林悠啊,可真能藏。朕派出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卫国公府是年复一年的在找,可就是有她任消息,你说她藏哪儿去?”

        自从林悠要白昭仪的出宫令牌悄悄出宫,不过就是半天的功夫,整个人就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一般。

        皇帝派无数的暗卫去搜寻也毫无获。

        这件事赵嵩一直压,叫人跟韩霁那边透露半点消息,怕他急之下不顾正事,也幸好这么做,赵嵩回想韩霁完成任务回来,得知他们把林悠给弄丢时的神情,不管不顾,在群臣面前就怒质问于他,说得赵嵩惭愧不已,亲自走下龙椅向他赔礼也无济于事。

        那小子差点闹得把泰和殿给拆,然他就什么也不管,功也不领,官职也不要,就那么骑一匹马出城找去。

        可赵嵩在林悠失踪当天就派那么多暗卫去找一无获,韩霁去找的时候,离林悠失踪已经快半年,他此时出城,天南海北,天高海阔,能找才有鬼呢。

        但赵嵩和韩凤平不敢把在寻找林悠的韩霁叫回来,因为根本叫不回来,就算是他们用武力把人绑回来,他有手有脚的,死心之前肯定还会离京,与其那样折腾,不如派人暗中保护,让他在找个痛快。

        幸好韩霁不是那等痴人,在找整整一年,回京。

        瘦的皮包骨头,整个人凌厉得像一刃刀锋。

        这样一个人才赵嵩可不愿浪费,不仅不计较他咆哮泰和殿之罪,仍旧授他高官厚禄,无上权威,韩霁能力出众,很快就凭真本事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渐渐的,那些质疑他能力的音弱下去。

        但有人却现,远游归来的韩霁整个人周身的气场变,脸上再看到过他的笑容。

        整个人就像一把寒光森森的利剑,透令人不敢逼视的杀气。

        “按理说这么多人找她,不该找不,只怕……”韩凤平有说下去,说不出口,别说韩霁受不,就连韩凤平也觉得满心愧疚。

        当初韩霁来告诉他,林悠拜的那个师傅就是冯缘,韩霁想让他找个机会探探官家的口风,看看官家对冯缘是个什么态度。

        其实韩凤平知道,早在好几年前,官家就已经找到冯缘和小皇子的踪迹,知道小皇子已经在出宫的路上殁,虽然冯缘一直被找到,但凭他一个阉人,自然再掀不起什么浪,冯缘早就不那么要。

        再说林悠在拜师冯缘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者不罪,林悠是冯缘徒弟这件事就算事,凭国公府的地位,保住一个林悠绝对不在下,加不会对卫国公府造成什么影响。

        只是这件事不宜隐瞒,开诚布公的向陛下交代,卫国公府不会因此获罪,但若今被人暗地捅到陛下面前就不好。

        于是韩凤平在得知这件事之,连夜进宫回禀,却想到撞上另一件事。

        长平郡主主动向陛下坦诚洛徙臣这些年联系京官,欲行谋反之事,长平郡主自从见过灾民围城的惨况,便觉得这天下百姓不该因自己父亲挑起的灾祸而遭难。

        这份胸襟令人钦佩,能够站在子女的立场上反对自己的父亲,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实属不易。

        而洛徙臣之要谋反的原因,长平郡主也说一二。

        原因就在于一个人,前朝的元妃娘娘。

        在她还年少时,瞒元家,悄悄入画院当画学生,先帝喜好诗词绘画,因此画院是被允许收女画学生的。

        元妃娘娘入宫先遇到先帝、当今陛下和洛徙臣三人,就像是坊间本中写的那般离奇,三人皆对元妃娘娘钟情。

        可当今陛下当时只是小小的支脉皇室,连王不是,洛徙臣那时还是当今陛下的护卫,还等当今陛下向元妃娘娘诉说钟情,元妃娘娘就被先帝纳入宫中为妃。

        可先帝那人诗词歌赋极有天,治国却是一塌糊涂,各种奸臣当道,政策昏庸,民不聊生,总有言官命相谏,先帝亦不为动,依旧每日沉迷琴棋书画之中。

        当今陛下眼见赵氏江山就要毁在先帝手中,干脆揭竿起义,清君侧为由,一路打到汴京,将那些搅乱朝局的奸臣一一斩杀。

        先帝羞愧自尽,当今陛下登基,仍念及旧情,将元妃囚于宫中,甚至不顾礼教规束,想让元妃继续留在宫为妃。

        元妃将这要求视为奇耻辱,自然不愿。

        当今陛下为逼她就范,在薛昌的建议之下,对元妃娘娘用一回强。

        此事被同样爱慕元妃娘娘的洛徙臣得知,他冲进福宁殿与陛下生争执,陛下自知做错,将洛徙臣安抚下来,就去元妃娘娘宫中赔礼道歉,谁知他还是去晚,元妃娘娘已经在前朝宫人的闲言闲语中绝望自尽。

        那次陛下血洗宫廷,将从前元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前朝宫人尽数赐死,连带与这些人一同交好的也未留活口。

        世人只知道当今陛下登基曾在宫中开杀戒,为他是要清除前朝余孽,甚少人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元妃娘娘。

        陛下爱惨元妃娘娘,可元妃娘娘的心并不在他身上,元家人就是看出这一点,才在元妃娘娘死,将嫡女送入宫中,陛下见那元家嫡女容貌与元妃娘娘相似,又处处模仿元妃娘娘的装扮与神态,便将她留在宫中。

        元妃娘娘死,洛徙臣自请去边关,陛下登基,虽然杀不少人,也削不少家族的爵位,但洛徙臣对他而言是微时结拜的过命兄弟,感情深厚。

        因为元妃娘娘两人之间有间隙,陛下劝不下他,只好由他去。这些年洛徙臣做的事情,陛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总觉得洛徙臣对他也还有兄弟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防范。

        长平郡主的主动告知让陛下意识到,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若是洛徙臣真的起兵,那这刚刚平稳十几年的世道又将混乱不堪,到时候战火连天,遭难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于是陛下想个法子,还缺一阵合适的东风,正巧这个时候,韩凤平送上来。

        陛下的法子是想擒贼先擒王,在洛徙臣决定起兵谋反前,先把他擒住,可洛徙臣心思缜密,手握兵,在边关势力极,京中也布下不少眼线,若是贸贸然派人去抓,只会打草惊蛇,让事情变得糟。

        ,这个选来靠近洛徙臣的人选就极为要。

        陛下选中韩霁。

        他想让韩霁跟长平郡主假成亲,再让长平郡主主动牵头将他引到洛徙臣面前,先取得他的信任,然趁其不备将人擒住。

        可韩霁已经成婚,洛徙臣在京的探子众多,这件事绝对瞒不住他,陛下便不追究林悠是冯缘徒弟这件事跟韩霁做一场交易。

        交易内容就是,借冯缘的名义,让卫国公府获罪,再由长平郡主出面保下韩霁,逼迫韩霁的原配夫人签下和离书,然再由长平郡主主动请旨赐婚,这么一来,韩霁就能顺理成章的跟长平郡主去到洛徙臣的面前。

        这个计划原本实行的还挺顺利的。

        为让事情看起来真实,卫国公府上下瞒消息,从抓人到封,这出戏做得要多像有多像,有人真的为卫国公府涉嫌勾结前朝余孽,惹怒陛下。

        林悠被单独关押就是为长平郡主能去劝她和离。

        这一步至关要,因为林悠是韩霁的原配夫人,若是她这边的戏做不像的,很容易被洛徙臣安插在京中的眼线识破。

        林悠签和离书,就被太安排到立佛寺去画佛像,一来是找个正当理由保护林悠,不让她知道界的事情,二来也好让洛家的探子探不清她的态度虚实。

        宫原为那样一幅巨型佛像,不给林悠派人手,就靠她一个人,怎么也要画个一年半载的,苦是苦些,可一年半载,韩霁差不多就能完成任务回来。

        可谁知林悠为在太面前表现好些,想叫太为韩家美言几句,人家花一年半载才能画出来的佛像,她花三个月就给画出来。

        佛像画出来,太也理由拘她,便想让她入宫来继续待,可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错,被林悠知道韩霁迎娶洛婉婷之事。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再有留下的必要,于是悄无息的走。

        不仅宫派出暗卫寻找,韩凤平也派人找,可天地,她连一点蛛丝马迹留下,整个人消失不见。

        按理说不该找不到,除非这世上已经这个人。

        赵嵩长叹一,就头有宫人传:

        “陛下,定国公求见。”

        赵嵩与韩凤平对视一眼,不解已然不在朝领官职的定国公为突然入宫求见。

        宣他进来,只见定国公两鬓斑白,往赵嵩面前一跪,哀求道:

        “陛下,老臣想为那不成器的孙子求一条性命,还请陛下看在老臣往昔功劳的份上,让韩世子放孙子一马吧。”

        赵嵩还不知道韩霁和定国公的孙子有什么交集,看向韩凤平,韩凤平说:

        “此事臣还未及禀报,十多天前,定国公的孙子在酒楼与人生争执,将一个卖鱼人当场打死,正好韩霁在场,立刻就把定国公的孙子收押入狱,这杀人偿命,律法如此,韩霁也是秉公办理。”

        韩凤平语音刚落,定国公就赶忙解释:

        “陛下,那卖鱼的不是好人,他卖东西缺斤少两,孙儿素来性子烈,路见不平总要管一管的。虽说杀人偿命,可,可也得是杀什么人不是?韩世子不青红皂白就要孙子给一个卖鱼的偿命,这……”

        定国公一味为自己的孙子说,韩凤平也不能由他控诉自己儿子,说道:

        “定国公此言差矣,卖鱼的命也是命,再说,你孙子真的是因为人家卖鱼缺斤少两才把人打死的吗?”韩凤平转过头对赵嵩说:“他孙子是跟那卖鱼的斗蛐蛐儿,输不服气,又不肯给钱,卖鱼的与他争休不断,他孙子就错手把人给打死。”

        “韩凤平!”定国公怒吼一:“你和你儿子当真不肯放孙子一条活路吗?若是你爹还在,哪轮得到你在这与耀武扬威?陛下,孙儿是三代单传,小一辈儿就他一根独苗,这要真断在他身上,,哪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赵嵩算是明白事情原委,定国公府与一个卖鱼的斗蛐蛐儿输,不认输的同时还把人错手打死,好巧不巧的被韩霁这尊活阎王遇见。

        如今的韩霁在朝中名,赵嵩多少也有耳闻,那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别管什么皇亲国戚,只要是犯事犯到他手上,就绝对有‘姑息’两个字。

        可定国公的嫡长孙就这么因为一个卖鱼的被砍头,似乎也有点不太合适。

        赵嵩对韩凤平说:“定国公府人丁单薄,好容易有个孙子,养到这么,要不你回去跟韩霁说说,让他随便罚一罚,打个几十板子,去他个半条命就得。”

        皇帝开口表态,韩凤平还能说什么。

        “关键是开口,也未必能让他改变主意,要不陛下直接下旨?”

        韩凤平试将皮球踢回给赵嵩。

        然而赵嵩却不接球,说道:“定国公之孙当街打死人是事实,朕下旨赦免他像什么样子?老百姓会怎么说朕?”

        韩凤平又说:“那陛下撤韩霁的职,或者下旨让别人来审理此案?”

        赵嵩不耐烦的摆摆手:

        “去去去。越说越离谱。”

        定国公也看出来陛下的意思,就是他孙子能不能留一条命,就看韩霁愿不愿意松手。

        如今卫国公府的势力如日中天,若陛下不愿下旨的,那就真只有求他卫国公府。

        定国公为自己的孙子,不顾辈,对韩凤平磕两个头,把韩凤平给吓得赶忙偏到一旁去,不敢受礼。

        同时也办法,只好先答应定国公自己去试试看,给他孙子说说情。

        定国公千恩万谢,出宫的时候,又对韩凤平连连拱手作揖。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凤平知道定国公府嫡长孙若是有事,定国公只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罢,就算明知此行是去贴冷脸,韩凤平也势必要走这一遭的。

        他有回府,而是策马去立佛寺。

        韩霁今日休沐,在府衙,自从知道林悠失踪,他就不再回卫国公府住,而是直接搬到林悠失踪前住过的立佛寺东殿。

        一个人霸占东殿,也不让立佛寺开放这座殿宇,他就把这地方当他的别院,一住就是两三年。

        韩凤平来到立佛寺,主持得知他来,赶忙迎出,韩凤平直奔还未开放的东殿,在空无一人的院子环顾一圈,径直往佛殿走去。

        进入空荡荡的佛殿,韩凤平下意识先看一眼虽然历经多年,却依旧光彩如新的佛像。

        这尊佛像是韩凤平平生仅见的有灵气,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感觉看的是佛像的正面,还真有一种慈航普度,众生平等的意思。

        也不知林悠是怎么画出这般效果的,而且这么一幅惊天巨作,她竟然只用三个多月的时间。

        可想见,她这三个月有多辛苦。

        韩凤平从太那得知,卫国公府出事,那傻丫头在太面前哭成泪人,三个月就完成佛像,也是为让太早日替韩家脱罪。

        真真造化弄人,那样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就忽然不见呢?

        韩凤平从佛像上挪开眼睛,往佛殿口放的躺椅看去。

        韩霁此刻就躺在上面,手拿只酒壶,脚边还堆几个喝空的酒瓶。

        “唉。”

        韩凤平叹息走过去,这小子每逢休沐就是这鸟|样。半死不活的喝酒,凭的糟蹋自己的身子。

        将他脚边的空酒瓶踢到一旁,韩凤平一把夺过韩霁手中喝完的酒瓶子,斥道:

        “你这在佛像面前喝的醉,也不怕遭天谴报应。”

        韩霁抹抹嘴:“世人愚昧,拜一个念想。它若真有灵,那这世上就坏人。可世间恶人横行,好人遭罪,可见它是不灵的。”

        “呸呸呸。”韩凤平像个老妈子似的啐韩霁几口,转过身去,对佛像双手合十,嘴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转身见韩霁仍旧瘫在躺椅上,韩凤平恨铁不成钢道:

        “你看看你如今像什么样子。便是九娘回来,见你这般也该掉头就走!”

        ‘九娘’两个字让韩霁眼中多一丝光亮,只他说:

        “白昭仪说,她离宫之前可能怀孕。若她还活,此刻孩子也该生下来吧。也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韩霁躺在躺椅上,眼睛盯佛像,口中说像是自言自语的,眼角泛红,不一会儿就有一滴眼泪滑出,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如果此刻朝中有人在此,看见素有‘活阎王’之称的韩霁这副模样,只怕要在心中叫一‘见鬼’不可。

        “这三四年,她若还在早回来找你。”韩凤平心不愿承认,但理智上却是错的。

        因为只要林悠还在,她总能说一些京的情况吧。

        韩霁早就和洛婉婷和离,这是京中百姓知道的事情,除非是那种罕无人烟的穷乡僻壤,不然这个消息总会传出去的吧。

        可这么多年,林悠毫无音讯,凶多吉少。

        她孤身一个女子,手受伤,怀孩子,还要到处躲藏,怎么想是很容易出意的情况。

        韩霁却好像不见韩凤平的,径直自顾自说:

        “她性子倔,画起画来就日夜,连饭顾不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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