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保大还是保小?

　　当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告一个段落的时候，让人头疼的事情往往才刚刚开始。现实世界中，老天爷总是会不辞辛苦地为你安排另一件糟心的事情，让你的生活变得‘无比充实’。所谓的‘造化弄人’，大概就是将这个过程无限循环。

　　生活就是这么荒诞啊，无法预测的事情太多，所以想得越多，反而会越觉得无可奈何。机关算尽太聪明，这样的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反而是那些傻头傻脑什么都不去想的家伙们，却可能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傻人有傻福，这话还真不是一句戏言。就比如说张杨这脑子不转弯的中二少年吧，在前面的试炼中运气简直可以说是好到爆炸，误打误撞竟然获得了超越队伍等级限制的a级血统，对此，陈浪曾经笑着说‘要不是不能击杀队友，我都想把你宰了’，可见a级血统的确让人垂涎。

　　而像方衡这种费尽心机算计的家伙，反而会跌跟头，就说他们在刀锋战士的世界中那次团灭吧——虽然方衡声称那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意外，但是曹年却觉得这样的说辞太牵强，像是方衡的自我安慰一样。

　　这家伙，大概是被‘源’给针对了吧。

　　曹年看了眼方衡，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方衡的确比他们所有人都要辛苦啊。也许是因为队伍里不愿意动脑子的人太多了，所以脑力工作全部被这个有几分娘气的男人给承包了。不说别的，光是每天死亡的脑细胞数量，方衡绝对是无人可以出其右的。如果说这个家伙是个程序员，那么一定是那种心甘情愿为了改bug改到吐血的类型。曹年甚至能够想象，等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这家伙可能会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洒家这辈子也值了’的表情，然后一口老血吐出来，直接见上帝。

　　这个男人的黑眼圈神似某种卖萌为生的国家保护动物，只不过他一点也不萌，反而有些可怜。

　　现实毕竟是现实，如果将现实写成一个程序，那么一定是这世界上所有超级电脑都无法运行的，因为现实中的变量实在是太多了，计算机单纯地计算着‘0’和‘1’，鬼知道要算到猴年马月去了，或者是直接爆炸也说不定。

　　所以啊，想要将这世界上的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否则借得了东风的诸葛亮也不会在上方谷感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方衡倒霉，曹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方衡靠在座椅上，眼睛里光芒忽明忽暗，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怎么办？”曹年问道。

　　方衡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皱着眉头沉思。

　　大概是觉得心累吧。曹年也不想在这时候催促他，毕竟遇到这种事情，要是换做他，估计要疯了。

　　方衡为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已经做了很周密的安排了。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大到整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小到在废弃工厂中的哪一个角落安放多少炸弹，他都考虑过了。事情的进展一直十分顺利，丧尸领主巢穴的位置他们已经摸清了，而接下来，他们就将展开总攻了，将那些丧尸一锅端掉。但百密终有一疏，方衡估计也没有想到，今天晚上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佐罗刚刚从废弃工厂区离开，就在这条两公里之外的公路上目睹了这起‘交通惨剧’的发生。

　　车里的人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

　　但是又一件事情，方衡和曹年都很清楚。

　　那就是不论是声响，还是气味，都有可能将不远处的大群丧尸吸引过来。人类的气味对于丧尸群而言，无异于开饭的信号。丧尸群可能会在几分钟之后集结，所以对于佐罗来说，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是最明智的。

　　“佐罗，快离开，准备——”方衡皱着眉头对佐罗下达命令，但是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就像被人硬生生给掐断了一样。

　　因为一个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任务：保护幸存者，若安娜死亡，则任务失败，全员抹杀，若伊森死亡，则全员扣除五百奖励点——

　　搞什么鬼？！

　　怎么又是‘全员抹杀’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字眼？曹年心想，纽约市的罗伯特他们要保护，现在连这些误打误撞进入纽约市的幸存者他们也要保护？源该不会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吧，发布的任务也太荒唐了！他们只有七个人啊，又不像某些轮回小队，一个队伍有十几二十个人。要是还有幸存者来到纽约市，他们岂不是要忙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简直混蛋！”当源所发布的信息在曹年的脑海汇总一闪而过的时候，气得曹年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源发布这样的任务，也太过分了吧？还不如直接把我们抹杀掉算了！咳咳咳···”

　　说到一半，曹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是因为伤势复发，而是语速太快，被自己给呛着了。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许诺连忙拍了拍曹年的背，让他冷静下来：“t1000，不，佐罗不就正好在他们的旁边吗，我们的运气其实还不算差啊！”

　　曹年缓了口气，但是神情依旧狰狞，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荒唐——今天碰巧佐罗出现在那里，我们才不至于被抹杀，要是今天佐罗没有去哪个废弃工厂呢？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他们距离废弃工厂直线距离就有十几公里远，而中间跋山涉水的，实际的路程恐怕还要超过二十公里，从别墅触发去往事发地点，至少也得半个小时，毕竟这会儿可是晚上，车速本来就快不起来，又加上中间有些路段不太好，越野车的速度更是一落千丈。如果不是佐罗碰巧就在那里，等他们赶到，恐怕就只能看到一堆骨头了，不，可能连骨头都见不着。要是这样，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努力就统统白费了，可真就是冤死了！

　　方衡却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恐怕不是意外——算了，这个问题留待以后讨论，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两个幸存者带回来。”

　　曹年赶紧问道：“佐罗一个人能够办到吗？”

　　方衡神情凝重像是寒冰一样，可见这个男人此时心情比较复杂：“能，但是很难——做出你的选择吧，要命还是要奖励点。”

　　“啊？”

　　这话怎么像医院里接生的医生一样，保大还是保小？

　　别墅中虽然有二号机传回来的热图像，但是通过热图像并不能直接了解现场的情况。所以不仅是失明的曹年不知道车祸现场的具体情况，许诺和陈浪同样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大片的橘黄色光点，在黑色的背景中像将要衰亡的红巨星一样闪烁。而只有能够和佐罗共享视角的方衡知道现场的惨状，他没有将现场的情况投影出来，而是直接让曹年做出抉择。

　　曹年不知所措。

　　这该怎么选？

　　“喂，喂，曹哥，你们收到信息了吗？”就在曹年正为难的时候，耳机里面突然传来了张杨的声音。

　　不仅是张扬，还依稀能够听讲胖子和楚剑清的脚步声。

　　在纽约市的华盛顿广场区域的这三个人显得比曹年他们还要着急。

　　他们想要去帮忙，但是显然不可能，因为时间不允许。

　　这三个家伙唯一能做的只有相信曹年他们了。

　　所以被源的命令给吓得魂不附体的他们，第一时间就赶紧将罗伯特给打晕了，然后趁此机会联系曹年。

　　“我们又新任务了，你们知道吗？”

　　“我们该这么办啊？！”

　　“喂，喂，曹哥，你在听吗？喂，你不会睡着了吗？”

　　···

　　“闭上你的嘴，我正在想办法呢。你们都给我滚去睡觉！这里有我们就行了。”曹年不耐烦地吼道。

　　“是吗，这就好，走，陪小爷睡觉去了。”

　　“你去死吧。”

　　“哎呀——滋滋滋滋——”

　　听到耳机那头传来张杨的惨叫声和连接断开时候的电流声，曹年哭笑不得。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这些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闲心开玩笑。曹年现在可是连哭的心情都有了。

　　对了，刚才那个问题···

　　在废弃工厂之外两公里的地方。

　　一辆吉普车‘躺’在地上，没错，是‘躺’而不是‘停’。因为这辆车的四个轮胎正朝着天上，而车身已经严重变形，甚至于驾驶座的位置已经被挤压得快要看不见了，就像是一块面团，被拉面的师傅‘啪’一下拍在桌上，整个车都扭曲了。很难想象，出了这样严重的交通事故之后，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死。不管是天意如此，还是源的设定就是这两人命硬，反正曹年他们的任务就这么开始了。

　　佐罗将哈雷摩托的紫外光系统全部打开，像一柄利剑一样直接刺入了尸群之中，并且势如破竹，一路向前，似乎没有丧尸胆敢阻挡他。事实上，不是这些丧尸们不敢，只是这些丧尸都被车里的人的血肉味道给吸引了，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个机器人而已。这些丧尸大概眼里只有食物了，所以即便是被摩托车上的紫外线给灼伤了，它们也只是避开，而不是嘶吼着冲过来报复。

　　鉴于这些丧尸的愚蠢和麻木，佐罗轻而易举冲到了丧尸群中央。佐罗将手指变成工具，轻易地将安全气囊破坏掉，里面的气体‘滋溜’一声全部冲了出来。不过这些气体对佐罗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立刻将驾驶座上的女人拽了出来，很幸运，这个女人并没有被卡住，并且安全带也很容易割断。

　　这个叫安娜的女子还有些意识，嘴里说着‘请帮帮我’之类的话。这个女人虽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是却似乎已经认定了将她从车里拖出来的不是丧尸，而是人类。

　　“你是安娜？”佐罗问道，声音显得很平静。

　　“是，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伊森，他就在——”安娜闭着眼睛，抬起手指胡乱指了个方向，然后就昏死了过去，身为母亲的她也只能撑到这个地步了。感情这种东西虽然有时候能够创造奇迹，但是却不能帮助人类打破自然规律。失血过多的安娜在完成了嘱托之后，昏死过去也是很正常的。

　　“好了，带上安娜，赶快离开吧！”方衡对佐罗说到，“伊森——放弃吧。”

　　曹年没有做出决定。

　　那么方衡只有‘自作主张’了。

　　现在这种时候，谁是队长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做出抉择。

　　“好的。”佐罗没有犹豫，抱着安娜就上了摩托车。

　　虽然伊森就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但是对于佐罗来说，方衡的话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谁的命都不能相提并论。既然方衡让他放弃，那么他就不会多看一眼。

　　听到方衡这样的话语，房间中除了方衡之外的三个人脸色顿时铁青。

　　别墅的白色灯光之下，曹年脸色惨白地坐在轮椅上。自脖子到胸口，都剧烈起伏着，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尽量大口喘气，防止自己因为缺氧而窒息。但没有人扼着他，或者说，扼着他的不是人，而是一个让他不敢接受的现实——他不立刻做出选择，那个名叫伊森的孩子就会因此而死，尽管他和那个孩子素不相识。

　　这个抉择本来不该如此困难的，甚至几秒钟之前，曹年的想法和方衡的决断其实是不谋而合的：

　　安娜是一定不能死的，但是这个伊森却是一个可以抛弃的npc。虽然不在现场，但是曹年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一个人与救两个人，难度是完全不同的。方衡所说的抉择，便是放弃伊森，扣除奖励点，或者去尝试救下伊森，当然这样一来，结果很可能是两个都救不了。500奖励点虽然不少，但是却不是不能接受的损失，可为了五百奖励点而赌上所有人你的性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但是——这个伊森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女人的孩子啊！

　　在一个母亲的面前，剥夺她孩子的生命，这样的事情，太过于残忍了。

　　该死！

　　陈浪低声骂了一句，似乎是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知道他们目前所做的这些事情，有多么的残忍。这声‘该死’不是在骂老天爷无情，而是在骂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很明显伊森被方衡抛弃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方衡的决断虽然无情，但是却是最稳妥的。

　　兴许是接受不了这残酷的事实，许诺向前踉踉跄跄走了两步，有些站不稳。

　　“你怎么了？”陈浪赶紧扶住许诺，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要是真的没什么，她的声音怎么会带着哭腔呢？但是陈浪没有细问，虽然不清楚这个女人心中有什么心结，但是陈浪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也不希望眼前这一幕发生。

　　和他一样。

　　曹年坐在轮椅上，说道，“我们真的救不了他了吗？”

　　方衡不作回答。

　　“回答我，方衡——我们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一定要在一个母亲的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们听到了？”方衡疑惑的皱起了眉毛。

　　伊森和安娜之间的关系，方衡本来没打算告诉这些家伙的，因为这种关系的存在有可能回让这些人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就像曹年现在这样。方衡没有想到，自己和佐罗的谈话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因为照理来说，他们俩交流的频道是特定的，而不是团队频道，不该发生这样的情况。

　　除非是串线了？

　　“等等——”

　　就在佐罗已经准备离开的时候，曹年一下子窜到了方衡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曹年的力气很大，以至于方衡的手腕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方衡皱了皱眉，冷冷说：“十秒。”

　　“伊森我们能救吗？”

　　“能，但是危险。”

　　“我要你救他！”

　　“就算是全员被抹杀？”

　　“对。”

　　“好。”

　　方衡和曹年像是在排练话剧台词一样，一问一答，而最后的结果则是曹年让方衡妥协了。

　　不过曹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愉快，事实上，他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立刻沉默了，准确的说是呆住了。

　　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啊！他的身边还有同伴，他的决定牵连的可是整个队伍，七条命！说得好听一点，他刚才的那些话，叫做舍己为人，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拉着自己的同伴一起上绞刑架！

　　自己这是怎么了？曹年觉得自己简直蠢透了，真是个‘圣母心’泛滥的白痴！

　　自己都是泥菩萨一尊，还想要渡人过河？

　　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说出那样欠思考的话？

　　曹年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像是丢了魂一样。他开始后悔了，他自己不怕死，但是却害怕队友因他而死。

　　这一次，他恐怕真的错了，他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当这个队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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