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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相拥


同样是见不得人一样躲着,一层布帘隔绝出两个天地,帘里沉闷非常。

        阿栖死死捂着嘴,一动不敢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被敏锐的陆二夫人发现。

        心境同方才丝毫不一样了,陆询一副儒雅的老实人模样,方才又听兄弟俩谈话,他教起底下的弟弟来,苦口婆心,就是性子不大稳重。

        她丝毫不担心□□郎会泄密。

        耳听二夫人的声音悠悠然响起,一粒晶莹的汗珠缓缓从阿栖额角滑落,她捂着嘴,不敢擦,任由咸湿的水珠子灼她绿眸。

        “怀瑾,可是饿了?”

        一声轻响,听起来像是食案搁在黄花梨小几上的动静。

        阿栖回想起来前夜,多半陆二夫人又亲自下厨了。

        陆怀之未动,反而问:“阿娘怎么来了?可是有要事?”

        二夫人庄氏将瓷碗推到陆怀之跟前,他垂眸看了一会儿浓郁的香汤,诱人的味道渐渐弥漫在祠堂内。阿栖捂着肚子,顿觉腹中饥饿,闹了许久,她滴水未沾。

        庄氏见他动作起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在安静的室内听起来分外明显,她满意地勾唇。

        “转眼你都这般大了,我犹记得你粉腮圆脸在我怀中闹的模样。”

        陆怀之浅尝了几口就将汤匙搁下,拿起食案上准备的帕子轻拭嘴角。帕子被他随手搁下。

        良久没有玉瓷轻击的动静。阿栖心想,真是暴遣天物,有人又热又害怕地在挨饿,却吃不上一口,有人却食不知味。

        早知昨夜就应该偷偷藏一块点心。

        陆怀之支颐,听了一会儿童年趣事,然后打断庄氏:“阿娘,若是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我会照做。”

        庄氏笑眯眯:“你也不要怪阿娘昨日训你,你那样……确实不像话。”

        陆怀之淡声:“嗯。”

        庄氏略一犹疑,看向他清扬平和的眉眼,他多数时候都是这副模样,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

        “你也知你阿兄这回归家是朝廷特许的,过不了几些时日便要领兵北上北征。

        可是他何曾领过兵、打过仗?小时便是连架都没有打过一场,是个极为乖巧听话的孩子,你看,朝廷一提,他便糊里糊涂地领下了旨意,像我们这样的士族,便是婉拒也无甚大碍。”

        “阿兄心有抱负。”

        “什么劳什子抱负,让其他人抱负去,我只要他好好的便是。”庄氏恼怒不安,“我劝不住他,他如今是铁了心了。”

        她陡然握住陆怀之的手,殷切道:“你阿兄往日那般疼你,你总该回报些。他这人不晓得打点的,你去替他疏通疏通部下,到时候相互帮衬着,有条活路。”

        陆怀之略微沉吟半刻,抬起清冷冷的乌眸,应承下来:“阿娘放心,我心中有数。”

        庄氏听到这,脸上才有了真切的笑意。

        温情满满抚摸着他:“乖孩子,阿娘这么些年来没有白白养你。”

        阿栖直听得黛眉微蹙,只觉怪异非常。

        这个话题搁浅下来,祠堂内便没有了说话声,阿栖静静等着二夫人出去,却听到一阵细微轻缓的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呼吸一窒,以为是自己哪里漏了马脚,忙不迭错眼去瞧自个儿的裙摆——

        好生生藏在布帘里呢。

        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一些。

        脚步声最终停在供台前,陆二夫人此刻离阿栖只有一帘之隔。她清晰地听见盆盘挪动的声音,心中又是一紧。

        二夫人有必要自个儿拾掇供台么?!

        只听庄氏柔声嗔了一句,明知故问道:“往日在祠堂就吃这些?我的儿,可怜得紧,下回让罗嬷嬷摆些糕点过来才是。”

        还有下回?

        阿栖正等着听陆怀之什么反应,忽闻一声脆响,是果盘打翻的声音。她眼睁睁看着一颗饱满红润的果子轱辘轱辘滚到了布帘下,稳稳停在她的小腹处。

        她整个人登时犹如被浇了一盆滚烫的热水,差点便要被烫得跳了起来。

        供台很窄,容她一人已是刚好,不便挪动,一个不慎就很容易被发现。

        一阵头晕目眩。

        今日便是不折在二夫人手里,也要被这一惊一乍给吓死。

        “瞧我这手,人老不中用了。”庄氏说着便要弯身去捡。

        阿栖捂住嘴,无声地猛吸了一口气,尽力将自个儿小腹缩起来,这会儿她又庆幸,幸好辰时没有吃东西。

        在这关头,陆怀之终于出声了:“阿娘。”

        “怎么了?”庄氏直起身子,转身看向陆怀之。

        阿栖感激涕零,心中生出无限感恩来,陆怀之真是个好郎君啊。她一双绿眸嗪着雾气,可见有多紧张,方才都要被吓晕了过去。

        在心中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干此类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陆怀之的眼神轻轻落在那条沉黄的布帘上,嘴角勾起一个隐秘的弧度,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布帘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仿佛可以看见此女躲在里头,吓得浑身颤抖的模样。

        “阿娘不是要我办事么?我不想在祠堂呆了,想提前出去。”

        陆二夫人闻言一愣,挪动步子,走到陆怀之跟前,抚着他的脸颊,喃喃道:“那怎么可以呢?怀瑾,你要替你大兄守灵祈福的啊……”

        她冰冷的指尖在陆怀之脸上游移:“夷林每晚都会来找我,他跟我说好冷啊,他在哭,浑身都作烂,我这个作阿娘的,心都碎了。怀瑾,你不想多陪陪你大兄么?他就在这块地底下,他夜里一个人多寂寞……”

        这块地底下……

        阿栖狠狠颤栗,这些瘆人的话、诡谲的语气,都让阿栖的心被抓了一把似的。

        想起她就在这里睡了一整夜,头皮都发麻,就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脚踝处钻了进来,涩涩的感觉一路顺着肌肤纹理直直撞进心口。

        然而直面的陆怀之却没有强烈的反应。

        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羽睫如同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沉沉地、沉沉地要盖住眼里一团浓郁的漆黑般。

        他看见供台上垂坠的布帘好似又抖了一下。

        陆怀之闭了闭眼,嗓音微哑,闷声道:“阿娘,您走吧,我想一个人陪陪兄长。”

        一片恍惚中,不知道陆夫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阿栖死死捂住了耳朵,她什么也听不见;闭上了眼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种时候,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如同蚂蚱似的炸起来。

        而陆怀之见唤了几声人都没有动静,疑心她是不是被吓晕了过去,掀开布帘,见她瑟缩成一团,沉下脸,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手臂。

        她瞬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直直扑进陆怀之的怀抱里,他一下不防,被冲击得后退了几步。

        供台重重倒地,发出轰鸣声,祠堂外守着的小厮正打着瞌睡,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扬声问道:“五郎君?出了什么事么?”

        他等了一会儿,里头的郎君没有说话,担心真的出了事,便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一身细皮软肉的胡女死死埋在陆怀之的颈窝里,温香的气息一个劲儿往他鼻尖飘去,他有些不知所措,两手僵直。

        听见“吱呀”一声的轻响,他反应过来,猛地将手搭上她的腰,紧紧一扣,虎口陷入软肉里,他眉梢不禁一挑,略诧异,这样一掐,她好像更软了……

        而另一只手则护着女郎的后脑勺,陆怀之侧身一转,背对门口方向,修长高挺的身形将阿栖遮掩得严严实实。

        那小厮走到里间来,见此情景,愣了一愣,从来不近女色的郎君怎么会……

        他喃喃道:“五郎君……这……”

        陆怀之微微偏头,冷声道:“出去。管好你的嘴。”

        小厮骇了一下,被郎君的气势吓到,低下头去连连后退,推出祠堂外,安安分分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他不放心,又站在了门的正前方,牢牢将门堵着,绝不放进任何一样东西。

        而祠堂内,有人温香软玉在怀,却心情复杂。

        怀里的女郎犹惊魂未定,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方才那小厮进来又把她吓了一跳。

        陆怀之叹了一口气,终是忍着没有推开她,温热的掌心带着活人的热度,在她头上温柔抚摸安慰。

        “别怕。”

        如玉珠落盘般清越磁性的嗓音,在阿栖的耳畔清晰无比地响起,像是流动的清泉,可以冲去一切的污秽。

        而陆怀之的怀抱并不像他的性子一样清冷、距离感十足,是带着淡淡的熏香,温暖且有让人安心的力量,仿佛可以包容世间一切。

        像一个巨大的洞穴。

        所以陆二夫人才会将一切坏的、不好的情绪都丢给他……

        对他那样恶劣。

        感受到怀里的女郎渐渐被安抚住,她已经不再颤抖,陆怀之掌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脑袋从颈窝里挪出来。

        阿栖茫茫然仰起头,黛绿的眸子盯着他,不解、疑惑,她觉着她还需要被安抚。

        而陆怀之觉着不用。

        有些人越是安抚,就越是觉着自己脆弱不堪承受。

        他头一回直视眼前人的眸子,晶莹的绿,璀璨又漂亮,沾着朦胧的雾气,似春水,但眼里的惊惶消失。

        陆怀之蹂|躏了一把她漆黑的长发,拉扯着她乌发上的红缎带在指尖把玩,缎带丝滑的触感在指腹里来回摩擦,红色艳丽,徒增了几分旖旎。

        他漫不经心问道:“嗯?好了?”

        搁在她腰际的手缓缓挪开,“好了就松手。”

        温热又暧昧的气息在周身盘旋。

        阿栖终于缓过神,这才反应过来,几分尴尬地推开了他,脸上热气上涌,杏腮绯红。

        腼腆乖顺地屈膝行礼,柔声:“阿栖谢过郎君照拂。”

        陆怀之闻言陡然一笑,灿若朝阳。

        他扶着额角,深感无奈,从前此女牙尖嘴利得很,处处都不肯吃了嘴上的亏,若是有人觉着自个人嘴上赢了她,那也是此女在以退为进。

        反正没见过这般有礼有节。

        陆怀之长眉轻扬,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是羞了?

        胡女确实备感羞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柔柔的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透过祠堂的小窗,可以看到繁茂的枝叶,处处述说着春意盎然,外头天光早已经大亮。

        她站在光处,被那光照耀着,整个人明亮又朝气勃勃,像极了冬夜里偏偏要顽强生长的花,让他又抗拒又不由自主受吸引。

        陆怀之慢慢退后了一步,将自己完全隐入不着光的阴暗处。

        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忘了今日听到的,你别害怕,往后就不要再来这处。”

        阿栖点头:“那小厮方才既然已经发现了我,我直接出去即可……可是……”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陆五郎一眼,旋即垂下眼帘,小扇子似的浓黑睫毛颤个不停。

        陆怀之见她欲言又止,瞬间了然一笑,怎么求人相助也别别扭扭。

        轻咳一声,肃声道:“你不必有顾虑,我会让他闭嘴。”

        女郎一听此话,蹙着黛眉,语气满是不赞同地急急道:“不许,你不许杀人灭口!”全然忘了礼数。

        立于避光的阴凉处,陆怀之哑然失笑。

        阿栖担忧看向他,郎君,可不要做那等心狠手辣之事啊。

        他莞尔一笑,摊手无奈:“我在你眼里便是这种人?”

        阿栖捂脸,呀,错怪了郎君。

        都怪今日实在是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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