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棋逢对手
一盏茶功夫后，第二局开始。
这一次，变化比第一局更加叵测，已超出那地底暗河中的阵法变化规律。星若滺且对战且暗中推衍，以退为进，步步为营，虽劳神苦思，煞费心血，却也勉强能应付。
冷不丁，听溪镜玥发问：“你上次打伤卿若公主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跟本王老实交代，本王或许能给你个好死。”
星若滺心头一颤。
溪镜玥说什么？她打伤卿若公主？
雨芙蓉不是顶了她的罪名了吗？为何溪镜玥说她打伤卿若公主？
难道，溪镜玥都看出来了？
星若滺立时遍体生寒。
这件事若被溪镜玥看出来，那雨芙蓉不是会被厌弃？溪镜玥这等暴君，最无法容忍的，应该就是欺骗把？
一想到可能对雨芙蓉不利，星若滺立刻拿定主意。
死撑。死撑也得撑下去。
星若滺落下一子，淡然道：“恕奴婢无知，奴婢听不懂王的话。”
溪镜玥又淡哼了一声。
星若滺一边研究棋局，一边小声说：“那一次，小芙打伤卿若公主之后，带着奴婢逃走，结果我们被一道瀑布冲下悬崖，就此走散。之后奴婢流落到一个山谷，后来听小芙说，她稀里糊涂进了一片地底暗河，还遇见一匹白马，呵呵，挺好玩的。”
溪镜玥敛眉垂睑，忘神得似乎忘记周遭一切，却又不自主地回话：“你发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星若滺呵呵笑：“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必要说谎。”
溪镜玥沉声道：“你该知道，对本王说谎，会是什么下场。”
星若滺漫不经心地说：“总坏不过挖眼割鼻下油锅。”
溪镜玥冷笑一声：“挖眼割鼻下油锅？本王发誓，本王让你见一下本王亲自研制的刑罚，你就会乞求本王将你挖眼割鼻扔油锅。”
话音一落，最后一粒黑子落定。
那“叮”的一声，仿佛敲击在星若滺心底。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她输了。
溪镜玥散淡地观看棋局，散淡地开口问：“想好了吗？给本王什么？”
抬眼看向星若滺发白的脸，溪镜玥悠然道：“本王觉得，你长得虽寒碜，一双眼睛却还算过得去。”
说着，手指优美地一动，一把银质小匕首被扔到星若滺面前。
星若滺眼睫一闪，瞳孔急剧紧缩。
风猛一增强，凛冽之意扩开，空气中几乎能闻见金铁铮鸣。
溪镜玥清淡道：“本王数到三，你若不做决定，本王就当你放弃第三局，自认为全输。那么，本王这就去吩咐架油锅。”
星若滺快速出手，抓起小匕首。
溪镜玥的目光，微乎其微地晃动了一下，眸底那流转的五色极光，跟着一潋滟，瞬时令三千繁华也失去色彩。
星若滺捏着匕首，呆坐在桌前，看似惶恐又无助。
然后，匕首慢慢靠近自己的脸。
溪镜玥的目光亦越来越灼亮。
便见寒光一闪，贴着星若滺的脸颊划过，仿佛有一星血腥味漫开，溪镜玥的眼帘竟跟着一抖，身形却岿然不动。
“当”一声清响，匕首落桌，刃上沾着鲜红一滴血，仿佛玛瑙，又快速缩小，及至完全消失。
溪镜玥认真看着星若滺唇角，那浅浅一线伤口，比指尖抓破的还轻浅，几乎已结了痂，冷笑着问：“这就是你给本王的？一滴血？”
星若滺面色从容，缓声反问：“一滴血难道不算？你只是说毛发口水之类的不算。一滴血，难道不算我身上的东西？你要的那眼睛鼻子舌头，难道都不是血肉汇聚而成？”
溪镜玥缓缓摇头：“你这是强词夺理。本王说不算，就是不算。”
星若滺面色一阵潮红，嚷道：“你才是无理！你这才是真正的无理！为何你说不算就是不算？”
溪镜玥平静地说：“因为本王是制定规则的人，不是吗？本王既然制定赌局规则，那么，算不算，自然也由本王说了算。”
星若滺的嘴唇抖一抖，却说不出话。
溪镜玥直直盯着她，眸底那隐隐闪烁的兴致，彷如华星出云。
半晌，再问：“想好了吗？鼻子眼睛还是舌头？或者，本王仁慈一点，亲自动手？本王若动手，你绝对不会感觉痛。”
星若滺呆坐在原处，看似吓得六神无主，喃喃道：“我又没输，凭什么让我割鼻子挖眼？”
溪镜玥哼笑一声，只当她是吓得语无伦次。
然而，当此瞬间，溪镜玥的面色陡然一凝，眸中迸发冰针似的惊怒之色，而与此同时，一缕诡笑从星若滺原本呆滞的眼底一掠而过，惨淡的面孔瞬时换发光彩。
溪镜玥低声道：“你！”
星若滺睁大眼，目光明亮如水，带着得意的顽皮之色，脆声道：“我输了吗？我又没输！”
桌上的棋局，那原本已成定局的棋局，突然发生了某种看不见的变化。
棋子一丝也没动，但这本就是一个大局，棋盘在动，桌椅在动，人在动，庭院的山石草木，周遭一切都在动。就好比船颠簸于盘旋不定的波浪中，即使船不动，仍是在动。
原本这“动”，是由溪镜玥掌握，却被星若滺即使抓住一丝漏洞，将掌控权夺了过去。
仅仅一丝漏洞，一瞬间功夫。就在她挥舞匕首划破自己脸蛋的瞬间。
那一瞬间，分明是声东击西，转移溪镜玥的注意力。
溪镜玥这一生，可曾被人声东击西过？
星若滺笑得志得意满。
溪镜玥垂眼，观察棋局，语调虚淡：“局仍未结束，你傻笑什么？”
星若滺笑一阵，同溪镜玥一起，重新投入棋局中。
苦战艰难。溪镜玥的棋路变得霸道起来，攻城略地，招招有险，蛮横中却又丝丝相扣，疏而不漏，配合那不断流转的阵法，更加变幻莫测，陷阱重重。星若滺应付得呕心沥血，头昏眼花，却也并无大破绽。
激战中，双方都忘了时间。直到星若滺腹中发出“嘀咕”一声响，才觉出绞痛的饿感。抬眼看去，却见溪镜玥双眸深沉，眉心微锁，忘神投入，完全忘了周遭一切。
星若滺再陪着走了两步，终于感觉体力不支。
腹中那小冤家，已然开始拳打脚踢，哭闹不止，任她默默安抚甚至恐吓，都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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