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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很震惊


  早晨的暖阳有些懒洋洋,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落在屋子里。

  柳颂正站在厨房,拿着一只小锅发呆。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

  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信了他的邪。

  他说,他叫慕容冲,一千六百多年前的,西燕威帝慕容冲。

  更邪门儿的是,他还说,她是他夫人?柳颂懵了懵,自己何时谈过恋爱结过婚?她自己怎么都不记得?

  柳颂打小记性就很好,唯一不记得的......就是五年前那场实验事故。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了一段尘封的历史,晋末八王之乱后的五胡十六国,一百多年的战乱,鲜有人知的历史,浮现起史料记载颇少但短短数字都能令人无比揪心的那段残酷历史,在她脑海里与西燕威帝慕容冲的影子渐渐相重叠......

  柳颂本来不想相信的,但却在看着他眼中的亮光暗下来时,微微顿了顿。

  突然又想起了三个月前她搁置了的一堆关于五胡十六国时期的文献,由于记录残缺不全,以及并未有正经的撰写,大部分皆为野史居多,不能作为真正历史记录备案而被放到了最角落蒙了尘。

  他安静坐在窗下的沙发,背着光,晨辉清润地将他勾勒出一道孤独的身影,逆着光,神情透着落寞。

  柳颂注意到他肤色很白,在这样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如玉般润泽,微微垂下的眼神些许失落,莫名就让人想起,曾经路过街角时,看到的那只毛茸茸的,有着溜黑眼珠的,被人遗弃的小奶狗。

  冲动,不理智,头脑发热,这类词语素来是与柳颂不沾边的,她谨慎,理性,逻辑思维之强,一向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莫不是天性里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在作祟?

  总之,她仿佛魔怔了,便莫民奇妙的,信了他的邪。

  等她煮好东西端出来时,正好看见侧身而立的慕容冲,垂首看着什么,玄衣乌发,玉冠束之,身形修长高挑,肤如瓷白却不显阴柔,自有一番清隽矜贵的气度。

  阳光已慢慢变得炽烈,即使隔着百叶窗,也将屋内铺满炽亮阳光。

  他就在那光影中,勾勒出一道精致的剪影,茕茕独立,眸如深潭无波,却让人如何也读不懂眼底的孤傲,柳颂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句不知哪儿看的诗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视线再往下,见慕容冲翻看的正是自己办公桌上的文献资料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将被美色耽误的思绪拉回来,盗窃资料?

  不,不对,这种资料研究所很多人都有,不过没人解译出来而已,困扰他们研究所许久的古文字,诸多教授专家都没弄懂,她不信随便谁都能看懂。

  放轻脚步走过去,看了看他手中那张文献,道:“又看不懂,还摆出一副考究模样。”

  “泰熙元年四月庚寅朔,六日乙未直平,吕阿丰之身死……今下斗瓶,五谷,铅人,用当复地上生人,青乌子,北辰,诏令死者自受其央。”慕容冲照着手中一张扫描打印的A4纸随口就读了出来,又翻另一张,张口就来。

  “建兴十九年七月庚申朔十七日丙子直定,敦煌郡效古县东乡延寿里大男姚正初,年卅四,身死……今下斗瓶,铅人,五穀,用當地上之福,死者自受央咎……天注去,地注去,月注去,如律令!”

  他又翻看了几页,却没兴致再读出来般,潦草看过,然后瞟向柳颂,似有不解。

  “为何你对墓文墓劵如此专研?你,如今做这营生?”

  营生?柳颂尚在震惊中未回过神,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他们研究许久也只能解译出几个字,况且五胡十六国那近百年的历史太过混乱,南方地区还好,特别是北方地区,大大小小十几个政权,又多是少数民族,解译起来何其艰难。

  方才他几乎没有思索片刻,行文通畅地就把整个段落读了出来,并且是在单看古文没有注解的情况下,这种程度,即便是古教授,都是无法做到的吧。

  等等,营生?什么营生,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做碑文殡葬生意的吧?

  柳颂从他手中抽出那几张资料,拿在手中扬了扬。“考古,考古研究懂吗?”

  她又翻出另外几张扫描复印的资料递至慕容冲面前,颇为期待地问,“那你再看看这个,能看懂吗?”

  那段时期正史资料记载太少了,前段时间意外发现疑是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群,这无疑是重大发现,或许解译了这些墓文墓劵,将能更多地了解那个时期。

  慕容冲略略一扫,轻描淡写道,“内容大同小异,无外乎去世时间与建除十二直,死者生前所在郡县乡里,以及代死者承受央咎,罚作的承负之物,最后是解注辞与隔绝生死辞,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

  他口中没什么特别的,柳颂听来却两眼放光,无论墓主是谁,但都与那个时代相关,那些群墓多为平民百姓,这点从挖掘时就知晓,但即使是那个时期一个破罐子,于现今来说也是珍贵之物,慕容冲这个停顿下来的不过,让柳颂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急忙追问,“不过什么?”

  看着她紧张又期待的模样,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好似盛满细光,慕容冲眼底蔓开几分不可察觉的笑,很努力,才维持住表面的正经,将数张文献资料平铺桌面。

  “不过这些墓文所见年号的更迭沿袭,正好吻合当下政权更迭。”

  柳颂自然听懂他所表述的意思,正是因为听懂,才更为吃惊,这些断定是魏晋十六国时期的墓群,而镇墓文上的年号的更迭详细地反映出那个时期河西地区政权更迭的历史,地上政权的更迭,在镇墓文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反映出来。

  或是因为激动紧张,柳颂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试探性问道,“通过这些年号,你......能看出哪些政权?”

  慕容冲看这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跟看一二三似的毫无阻碍,抬手往纸上随手一指。

  “这篇凉州镇墓文中却无前凉年号,而用愍帝建兴年号,因凉文王不奉正朔,割据凉州,故而,犹称建兴二十一年。张太林继位时,凉州已国力衰微,政局动荡,自张纯嘏篡夺王位后,秦王强盛且对凉州虎视眈眈,西平公不得已遥尊东晋,以为声援,所以,这篇镇墓文用的便是穆帝升平年号。”

  确实如此,柳颂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做着笔记,适时插嘴道,“我记得前凉是为前秦所灭,东晋虽强盛但到底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升平十三年后,形势又变,秦王压力更甚于前,西平公不得不虚与委蛇,周旋于秦晋之间,比如这篇魏德昌镇墓文写作前秦建元六年,而这篇姬令熊镇墓文又写作咸安五年,直到凉州覆灭于秦王,故而墓文纪年又为秦建元十三年,西平公因形势变化而委曲求全,远交近攻,不过是夹缝求生.,建元......”

  说着说着,慕容冲呢喃在唇齿间的建元二字,便再没了下文,神色有些阴郁。

  柳颂对比着资料,听得正起劲,忽而没了下文,故追问,“因前秦苻坚强盛,所以前凉惧怕,向东晋求援,不过前秦当时已打定主意灭凉,东晋遥远也无可奈何,所以前秦灭了前凉后势力扩大,你再看看这个......”

  “不想看了。”慕容冲垂下眼睑,看不清眸里神色,有些不耐烦地挥开她伸至面前的几张纸。

  手里的文件被挥开,几张图纸散落地面,柳颂这时才注意到慕容冲脸色不大好,柳颂一愣,“为什么呀?”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方才不聊的挺开心么,怎么说到前秦就这副表情。

  前秦.....突然一顿,苻坚......

  柳颂轻轻咬唇,偷偷侧目去看他。

  慕容冲转身,迎光而立,那张让柳颂惊叹数次的脸便在阳光下展露无遗,丝毫不惧烈阳炙热,似要驱散某种看不见的阴霾般,好看的眸子因遇强光而微微眯起。

  公元386年他没惨死叛军手中,而是......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这样的想法很荒诞,但,柳颂无意识地就想起昨晚那个奇怪的梦,那个让她作为旁观者都无比揪心的梦,那个纵马离开长安的孤傲少年,那个屠戮后孤坐城中的青年,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想要驱散他周身的孤独......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历史上那个慕容冲,那个被称作“五胡十六国倾国倾城第一人”,那个仅仅通过史书简单几句就足以让人揪心无比的慕容凤皇?

  为什么这么荒谬离奇的事,心里,竟想要去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他就是西燕威皇帝慕容冲?相信他不知为何穿越来到了她的世界?

  柳颂内心震撼与惊疑重复交织,之前她不停的试图找出一个逻辑清晰的理由,可这次,或者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性压倒性推倒理性,毫无原有地,想要去相信,这件荒诞不经的事。

  “慕容冲......”柳颂费力组织语言,却发现嗓子有些发干。

  那三个字从她口里说出来时,慕容冲胸前猛地一紧,那温温柔柔语调,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仿佛江南吹拂而来的软风,“那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慕容冲顿了顿,看向她,四目对望,“我若死了,如今坐于你面前的是何人?”

  “可是......”柳颂脱口想说却又疑迟了,可是,历史上的慕容冲,于公元386年死于部将反叛,乱刀,砍死。

  “消失与灭亡,实际本无区别,不过是一个尚有念想,一个彻底绝望。”

  慕容冲再次垂下眼眸,神色始终淡淡,仿佛所说并非自己,又或者,生死大事在他眼里,平淡地与吃饭喝水般无甚两样,“道长所言,诚不欺我。”

  他说的话柳颂其实没听明白,但越想越觉离奇,这种戏剧性的情节,让内心震撼程度难以言喻,“莫非,真的是......穿越?”

  闻言后,慕容冲反倒是一挑眉,似乎有些奇怪,问道,“何为穿越?”

  柳颂呆呆望着他,想了想,道:“意思就是,你来到了一千六百多年后的时空,若你所说是真的,也就是说,你本应该存在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千六百多年前。”

  而慕容冲面色平静,过了许久,真的是许久,柳颂以为他就此沉默时,仿佛才慢慢理解出柳颂所表述的意思,缓缓开口,“难以置信。”

  柳颂本以为他沉默半晌会有何见解发表,等了半天,却没下文,就这样?

  这么冷静?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有多令人震惊吗?

  这简直可以引起全球轰动的事情,他竟然这么平静?

  似乎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平稳,慕容冲又补充一句,“我很震惊。”

  震惊吗?真......真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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