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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周状德


  宋椿有半月余没见过祁筠了,这日晚间老太医让她给祁筠送些新摘的葡萄去。宋椿提着篮子还没出弄堂口,远远望见祁筠正往这边来。

  院里,宋椿洗了一串葡萄端来,老太医和祁筠坐在房中议事,隐隐听着是谈论皇上近来龙体如何,末了老太医沉沉叹着气,祁筠沉默不语。

  祁筠须臾开口说,“阿椿近日总在屋里闷着,我想趁过几日得空晚间带她去游湖泛舟,阿公以为如何?”

  “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有何不可?阿椿从住在了我这里开始,一点没了玩闹的心思,平日里比我都老成在在,廷贞你多带她出去游玩,我哪里会不同意?”老太医道。

  宋椿就在外间,听得一清二楚。

  祁筠见她进来,也就直接说了。她将果盘放下,说第二日还要早起给阿公做朝饭,去了须得早些回。

  老太医登时辩驳,阿椿我可还长着手脚呢,哪日里你将我手脚截去,阿公方万事离不了你咯。宋椿横老太医一眼,老头儿立时笑嘻嘻地捋起一把山羊胡子来。祁筠含笑在旁,一如那时她和父亲吵嘴,他也在旁看着只是轻笑。

  走时,宋椿拿过葡萄篮子往祁筠怀里一递,道,“路上小心。葡萄坏的快,拿回去记得及时吃。”祁筠接住,道,“好,记住了。过几日我晚间来接你。”

  他转身走了,宋椿目送,看他踏着夕阳而来,踩着星辰离去。

  且说自那日去了大理寺衙门,祁筠几乎是天天来此。徐盛也不管谁乐意谁不乐意,把人一指派,也不再管他们。这帮子被派来协助查案的官员要么是闲官,要么是差役,总之没个干实事的。祁筠领了人,也不多说,笑着谢过徐盛。

  等真正开始办公,这些人,哪个是吃干饭的?愣是这处有事,那里要忙,腾不出手来相帮。祁筠并不置气,只说各位同僚只管干好自己原本的差事,查案还是祁某自己来。

  翻卷宗,查证词,寻证人,一应皆是祁筠自己来做。那些个官员原来还郁闷自己被派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看着祁筠自己一个人全包办了,自然求之不得,该闲着还是闲着,好不快活。

  今日,徐盛突然怒气冲冲地把那一干人等全叫了来议事堂。

  徐盛坐在府衙堂下,两边交椅空空,一群人全是站着的,别说坐了,哪个也不敢出声问问顶头上司气得吹胡子瞪眼是怎么回事。

  “你们成天闭着两只眼只管拿俸禄,这事不管,那事不问。袖袍一甩,天大的事不到火烧了屁股权当不知。现在好了,有人弹劾我大理寺衙门官员闲散怠惰,不干实事,弹劾我,大理寺卿徐盛,监管不力,失察渎职!你们说,这罪,谁来担?”

  他说罢一拍案,站起来几步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人窝心一脚,踹翻在地。这些人方回过神来,知道出了什么事。

  “我看你们谁,今后还敢当我大理寺的差却不干事,不必人家弹劾,我徐盛,第一个不放过!”

  皇上为了此事,特地把徐盛叫去问话,临了警他道,“你不愿做这寺卿,有的是人愿意做。”

  这下徐盛是黄连树上偷果子,自讨苦吃。他有什么法子,只能在皇帝面前一个劲求饶,好不容易得了皇帝松口,赶紧灰溜溜地回来,免得杵在那里惹人嫌。这才一进府衙就开始大发雷霆,吓得那几个官员是面无人色,被踹翻在地的那个直接就吓晕了过去,差役见了忙不迭去喊郎中来看。

  祁筠坐于案前,看着那些个官员灰头土脸地一个接一个回来,也不问缘由。那些人自己就问祁筠讨了差事去做,祁筠不推拒,一一交付,终了只说各位大人辛苦,祁某感激不尽。

  经了这遭,谁还不知自己平白无故险些乌纱不保是拜这位副都御史大人所赐,但哪个敢有一声抱怨。

  人家今日能叫你丢了官职,明日指不定叫你身首异处。徐盛当然也清楚,可他不能说,一方面皇帝训话的意思里,隐约是有些指责他近来办事不力,另一面,他派给祁筠那些人,委实是些溜须拍马见风使舵,不干实事之人,他没道理给人穿了小鞋还明里要指责人家。

  好歹是朝廷要员,他自认干不出这种事。

  早朝又断断续续停了,今日内阁照常议事。

  周状德看着递上来的折子,有一半是劝皇帝雨露均沾,古时天子专宠后妃,弄得朝廷大乱的例子不在少数。又说不要与皇后再如此生分下去,夫妻情分历历在目,皇后才是国母云云。他那点恶趣味乍时被这些折子引起来,对着王首辅道,“王阁老,您看看这些个折子,竟是让皇上多去长春宫坐坐,要顾着夫妻情分。您再看看这个,还拿瑜贵妃比作杨玉环,这些个言官啊,还真是敢说,连皇上的家事都要管。我们做奴婢的,瞅在眼里,疼在心里。”

  周状德不是攀附着后宫主子起势的,自然不用处处讨好。他眼瞅着王仁的党羽一日比一日壮大,甚至有压他一头的样子出现了,心里妒火烧得劈啪作响,嘴上就少不得阴阳怪气起来。

  王仁道,“周公公,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做臣子的,都是为皇上办事。那些折子老臣也都看到了,你与其拿来说与众人听,倒不如先替皇上分这忧。且你日夜侍奉圣驾左右,知道皇上对瑜妃如何。这话若是让娘娘听了去,你说这枕边风威力如何?”

  周状德听得后槽牙都咬疼了,最近皇帝对他颇有些微辞,他道怎么回事呢,原来如此。他们父女两个,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宫,一个是首辅,一个协理六宫。现在就如此嚣张,若是让那瑜妃得了个一儿半女,他们王家往后这山望着那山高,他周状德的前头不是一眼望尽?到时候皇帝就算不一道旨意让他跟着去了,也有人替他拟这道旨意……

  “哼,王阁老,我可不像您老。我周状德凡事第一个替皇上着想,用不着您来提这个醒。”

  偏那兵部尚书还是个和稀泥的,这时候出来道,“阁老,公公,皇上爱往哪宫去便往哪宫去,咱们只管办咱们的差。何必为了这点事闹得不愉快。公公您也是,言官这些个老生常谈,说了不知多少遍,还去提他作甚?直接回了即可。”

  周状德听了折子一摔,坐下来批红,顺手端起一杯茶来,才入了口随即吐回去,茶盏盖子一碰道,“怎么,咱家现在连盏热茶都喝不得了!”伺候的小太监赶紧进来将茶端走,重新又去换了一盏。

  这么一出后,众人也各自坐下来议事。

  未近年关,朝中也无甚要紧之事须议,众人将折子看了拟好,到时下了值也就各自回府。

  宫门落锁前,周状德也服侍完皇帝出了宫。

  他坐在轿子里,手中捻着佛珠,想起今日受到的屈辱,心里恨不得立刻十倍百倍讨回来。

  这帮阁老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

  他偏要那老不死的跪下来求着他,叫他一声干爹。

  想到这里,脾肺之中逐渐有一股暖流涌动上来,直窜到心口,周状德舒服的叹着气,仿佛此刻自己已经得到所求似的。他阖上了眼,心里盘算起来,王仁这棵盘根老树,势必要铲除。

  回了府,他娶的对食正在房里候着他洗脚。铜盆里的水温度适合,他脱了靴子两脚放进去,一手抬起对食的下巴来,看着这么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庞,仿佛他脸上那些老沟深壑也逐渐消失去,那一头黑白相杂的头发也变成了青丝。

  他慢慢笑开来,那笑容诡谲极了,像笑又不像笑,两只眼睛里的光晕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这时,门外一个太监喊了一声干爹。

  “什么事?”周状德问。

  “干爹,北直隶的布政司罗大人派人来说,给干爹在各州建造的祠堂已经完工,特地来向干爹报个喜。”太监道。

  周状德一听,笑出了声,坐直身子道,“好,好。都赏!都赏!”

  门外太监道谢谢干爹,领了周状德的意思下去。

  周状德揣着似笑不笑的神情眯着眼,捏起兰花指,嘴里咿咿呀呀唱起了小曲儿,调也不知在哪儿,自顾自唱下去。

  一曲临了,他抬起两脚踩在铜盆边上。那对食的女子见后,上前俯下身子,要拿毛巾替他擦拭。老太监一下捉住她的手,道,“别介。蕥娘的手,可金贵,不是拿来干这糙活的。”

  周状德说了另唤了小太监进来擦脚服侍,坐在交椅里开口问道,“跟了我有几年了?”

  那叫蕥娘的女子,欠身道,“回公公,四年多两个月。”

  周状德仿佛回味似道,“这弹指竟也有四年了,蕥娘你还是这般花容月貌,我却一年比一年少了人气儿。”

  “公公说笑了,公公千岁,哪里是蕥娘能比的。”

  周状德听得舒服,道,“既跟了我有这么几个岁月,也去领赏吧,府库里的随你挑个几件,我不过问。”

  蕥娘欠身谢过,退了出去。

  此间房里只剩了周状德一人,他又想起北直隶建祠的事情来。年初罗有芳给他来信,说为了后人能敬仰功颂他周状德,特地命人在各处州府建造生祠,立他的像,在祠碑上拓下他的功德事迹,以便后人瞻仰纪念。他当时接到信后,看了也就没当回事,只道是这位布政司大人上任后给他送的见面礼。

  如今派人来报,此后他周状德也如圣人一般有了自己的生祠和石像。那他岂不是也和圣人一般能千秋万代,永垂史册。

  周状德愈想愈来了兴致,把蕥娘唤进来,一把搂住,急不可耐飞也地扒了她的衣裳,自己再到床边枕头下抓起鞭子就往她身上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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