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变
侍卫们待那两个家丁走后，上前解开了刚刚扔在此处的麻袋。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麻袋被一点一点剥下，露出一张苍白而清秀的女子脸来。侍卫用手一探，果然已经没了气息。
她的年纪看起来很小，浑身赤裸，发丝松散。她的表情并不狰狞，看上去就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一般。可她的脖子，嘴唇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淤痕，显示了她生前遭受了怎么样地对待。
侍卫们都有些不忍，也没敢接着往下看，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她原样封好。大家心情沉重地站起身，向着尸堆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早些请示王爷为妙。几个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潜进楚月风华的探子那边也递来了消息。
原来那楚月风华作为接待达官贵人之地，不禁要吃好，更要在别的地方把人伺候的舒坦。普通的妓女身上风尘气息太重，楚月风华的管理者便将心思打到了容颜姣好的民女身上。四处搜刮，强买强卖，一笔银子赔偿了事。若有那不识相的人家，很有可能因此误了性命。许多女子被蹂躏至死，因身份低微草草掩埋；后天干活的人为了方便，连掩埋都不肯了，将死人拿麻袋一装扔在林中空地了事。这里鲜有人迹，天长日久成了乱葬岗一般的存在，今天见到的女子，以及过去许许多多丢了性命的女子，都将一缕芳魂永远留在了此处。
睿王缓缓坐下身。他早就知道世道黑暗，但当他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想必城中漫行的疫症就是由此引出的祸端。
“将尸体掩埋了吧。生前过得不好，死后总得有个栖身之地。”
“这些该死的……我们不能放过这些人！”苏小霜感觉自己胸腔的火都要涌了出来。为了声色享受，他们害了这些无辜女子的性命；又因此引发疫症，害了更多百姓的性命！实在是不可饶恕……
章希正大人正色凛然道，“焱王行事不端，竟纵容手下进行此等交易。掳掠民女在前，草菅人命在后；又使得城中百姓的性命都险些毁于疫症，罪行昭昭罄竹难书，唯有上书以求圣上决断……”
谢怜君也点点头，“章大人说的是。”又面露一点担忧之色，“只是与焱王难免结了仇怨……”
“上任时被截杀，难道不是他的手笔？”睿王一挥字衣袖，义愤填膺道，“仇怨早就找上我了！实在不必担忧这些。他有脸欠下这么多人命，可没有不偿还的道理！”
事情结束的出人意料地干脆利索。睿王命人安葬了那些无辜少女，又强力查封了楚月风华，全力追查涉事者。在城门口贴了告示，详述此次疫症来源，民众们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厉宗接到奏疏十分震怒，立刻召见焱王，直接把折子狠狠砸在了焱王的脸上，冷笑着。
“哼，好个威风的焱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焱王诚惶诚恐捡起折子，看了几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连连叩头，“父皇！儿臣冤枉啊！”他声泪涕下，“楚月风华是儿臣的产业不假，儿臣平日将其托付给他人管理，确有失察之罪！请父皇赐罪！”
“你倒是贯会推卸责任，把自己择的一干二净，啊？”厉宗气急反笑，转瞬又满目心痛，“我还没到耳聋眼花的时候啊！顾凌祈，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明明小时候，是那么聪慧可爱的一个孩子……
厉宗觉得有些支撑不住，身子微微摇晃，用手扶住了桌子。双目微阖，竟淌下两行清泪……
“父皇，父皇！”顾凌祈跪着爬到厉宗的脚边，抱着他的腿，仰着头哭求道，“凌祈从未变过啊！您一向爱民如子，我从小耳濡目染，又怎么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只是清陵的百姓，确是因为我的疏忽才遭受如此不幸……父皇！我的心里也难受啊！可是更让我难受的，是父皇不再信任凌祈……”
焱王的声音也渐渐又颤抖转向平静，缓缓向后退开些距离。挺直上身，一个大礼伏在地上，声调铿锵。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厉宗看着前方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焱王，许久才颤抖着双唇想要说些什么。
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啊……
“凌祈，你……”厉宗闭上眼睛，终究对焱王保留了一丝期望，“查乐，取笔墨来。”
跪在地上的焱王内心也是紧张万分。额上，手心都沁满了汗。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此次清陵疫症危及城中百姓性命，皆因焱王顾凌祈对其产业管理不善，用人失察，实在难辞其咎，着收回其兵权，没收其名下产业，罚俸三年，在府中面壁一个月，静思己过！”
“儿臣领旨谢恩！”焱王松了一口气，又是深深一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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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这方寸天地，我还没受过这种委屈！”焱王焦躁地在庭中走来走去，“好一个顾凌凡！平日不声不响的，出手还真是讲究个快准狠啊……”
焱王的心腹拿了一封信呈上来。“爷！妥了。”
焱王急忙拆开信，快速浏览。“好，好！收我的兵权？我再找条路子便是了。”
与焱王通信的正是青莲教谷远遥。
青莲教中。
“远遥，焱王同意与我们合作了。”羽棠依偎在谷远遥怀里。
“多重保障……这很好。”谷远遥抚弄着羽棠的发丝，“这下青莲教便是我囊中之物了。悄无声息地了结武一心……”
“远遥，”羽棠似有不忍，坐起身握住他的手，“反正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不能饶教主一条性命吗？原是我们对不住他……”
谷远遥神色温柔，轻轻吻着羽棠的指尖。“棠儿，我不想再等了。你以为武一心会老老实实把教主之位让给我？他的性子最是冥顽不灵，与其留他性命多生波折，不如直接了结他来的一劳永逸。”
“也罢，我总是要跟随着你的……”羽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陆青和庭之你打算怎么处置？”
“陆青对教主最是忠心耿耿，必不能与我罢休。”
羽棠已然明白谷远遥的意思。“能不能……”
“棠儿，我知你最是心软。”谷远遥扶住羽棠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可是世事总不能如人所愿。我们立场不同，拔刀相向已是必然，我们与陆青确有情谊，但牵涉到教中权利变更，势必不能相容。棠儿，我的好棠儿，你忍心看我去死吗？”
“我自然是不愿的……你别担忧，我总是听你的。”羽棠摸摸谷远遥的眉心。
也罢，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允许她把握住自己的小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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