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屋 > 命川 > 第四章 问卿如有意

第四章 问卿如有意


  奚洳不禁伸出双手握住他的右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传给他,她一边替他取暖,一边对身后的小芜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东西罢!他的命,我来救。”

  脚步声终于远去,奚洳一直逼在眼眶里滚烫的泪水终于落下,啪嗒砸在他的手背上。

  夜如妖魔勾起内心最隐晦的情感,如瀑布一般一泻千里,再收不住奔涌的气势。

  她声音哽咽,“阿湮,你信我吗?我很快就可以让你好起来,我会把命还给你。到那时……你就可以走出这里,去你最喜欢的地方,去看最美的风景,过你最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奚洳一字一句,说的极为缓慢又迫切,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无论她怎样努力,他的手依旧冰凉如初。

  她笑着,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坠落,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小芜进来又出去了,竹门轻轻被掩上,奚洳抬手擦净脸上的泪水,望向桌上摆放的一把匕首和一只玉碗,无声的笑意直达眼底,汇成一股甘甜的清泉。

  夜色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她可以将她和他的故事再说一遍,说的累了,她便滑身坐在地上,靠在竹榻上,头轻微地枕在他的手臂上浅眠,就像年少时一样。

  她丝毫没有睡意,却仍逼着自己入梦,不断重复那个梦境。

  梦里经年旧岁,还寸寸如新。

  梦里,她不是奚家大小姐,奚洳。

  而是平川将军府的千金,盛画毓。

  不能被时间抹去的伤痕,永远无法结痂,血淋淋的伤口需要反复撒上盐巴才能维持这纯正的鲜红。

  那些爱不可说,恨不可说,嗔不可说,怒不可说的日子,终有一天,她会一字一句慢慢念给该听的人。

  长夜过后,窗前的明月变得暗淡,远处的天幕褪去黑色的外衣,黎明的曙光映在竹榻上的两人,是如此安静,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竹屋外,坐了一夜的小芜,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夜晚的寒气落了她满身,额前的一缕发丝上凝结了一层露水,她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上了竹楼。

  竹屋内有微微的响动,是奚洳醒了。

  小芜轻轻扣响门扉,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了。

  小芜看着奚洳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抿紧了唇角,道:“小芜伺候姑娘梳洗罢!”

  奚洳摇了摇头,左手撑住门扉,屏气凝神了一阵,便抬脚往外走。

  “公子就快醒了,姑娘不多留一会儿吗?”

  小芜的挽留让奚洳停下了步伐,却没有回身,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像以往道别所有人一样潇洒,只不过未必真洒脱而已。

  奚洳抬起手的那刻,尽管长袖已经很好的掩盖,小芜还是看到了她手腕上缠紧的白布,上面渗透出丝丝的血迹,是如此刺目。

  她失神片刻,奚洳已经走下了竹楼,脚步虚浮,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小芜追出去,对着奚洳的背影,双膝跪下,低着头,语气坚定诚恳,“小芜替公子拜谢盛姑娘。”

  昨夜,她在屋外听到了,她相信公子,也相信奚洳。

  奚洳握住竹篱的手顿住,她微微侧首,精致美妙的脸庞浮现一丝笑意,如果忽略那份苍白,定会如晨曦第一缕暖阳一般温暖。

  她缓缓道:“你不必谢我,自始至终,我都愿意以我之力换他安康,你将他照顾的很好,这份心意,终有一天……他会知晓。”

  小芜眼看着奚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密的竹林里,没有立刻起身,反而跪了半个时辰才抖落裙摆的泥尘。

  她拾阶而上,脚下竹木发出吱吱的声响,乱糟糟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

  屋内门扉敞开着,竹榻上的男子已经睁开那双迷雾般的眼眸,正坐靠在木枕上,眼神落向窗外的方向,不知看了多久,他寂静得犹如一尊雕像,连呼吸都浅不可闻。

  小芜进屋,将桌上的冷茶换了新的,倒了一杯端到榻前,茶杯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小芜吹了吹,递给他。

  “公子,用杯茶罢!”

  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抬起手,那手白得可见皮肉下青色的血脉,他小心翼翼,终于摸到她的手,然后慢慢接过茶杯。

  他……的眼,是看不见的。

  “我早已没有触觉和味觉,冷热于我无甚区别,倒是可惜了这茶,只有闻着才能觉着它的清香,这几年苦了你了陪我蹉跎在此,倘若……”

  小芜看着他脸上无声的笑容,满头银丝衬得他愈清冷,心尖像被人紧紧揪住,她勉强笑着,不等他说完,便急急打断,“只要公子喜欢,小芜都会尽力去做,陪伴公子,是小芜自己的选择,从不觉辛苦。”

  她望着这个曾经鲜衣怒马的男子,心里五味陈杂,她知道充满黑暗的世界有多可怕,她也知道五感不全的感受是多令人落寞,可无论如何,从她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从未想过离开,她的心里只有这个叫做慕湮的男子。

  从窗外吹进徐徐的微风,带着竹叶特有的清香,晨光熹微,景色如画。

  慕湮闭上眼,薄唇微微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用心感受着这一切,因为曾有一个女孩子告诉过他,这世间种种单用眼睛看是看不够的。

  半晌,慕湮睁开双眸,收起笑意,微微开口问道:“她……又走了是吗?”

  那声音轻如羽毛,像怕惊动了什么,可又怀有隐隐的期待,期待着答案不是心中已知的那个。

  无论他是否看的见,感受的到,他都知道,她来过……

  小芜知道他在问谁,点点头,道:“是!”

  慕湮蓦地抬起右手,翻转了一下,笑笑又垂落下去。

  她从不等他。

  不等他看她一眼,尽管他已经看不到;也不等他与她说上一句,尽管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总是踏着夜色而来,初晓时分又匆匆离去。

  他不知道是她在怕,还是他自己在怕。

  如此这般,彼此还要承受多久呢?


  (https://www.xuanhuanwu.com/xhw124626/7615514.html)


1秒记住玄幻屋:www.xuanhuanw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xuanhuanw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