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alflove（7）
夜晚的审讯室黑得通透，成越楠独自坐在里面，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还是单纯无所谓的呆滞。
“我来审吧。”
倪云阳从贺言钦的手中接过审讯记录册，对洛洛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警员便前呼后拥地把贺言钦按在了椅子上，给他端茶倒水捏肩按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贺言钦被这突如其来的“特殊待遇”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洛洛嬉皮笑脸地说：“这不是看贺队辛苦，小的们犒劳犒劳您嘛！”
是怕我打人吧。贺言钦无奈地朝倪云阳点了点头，小警员们才一个个舒了口气栽在了椅子上，抹了把汗。
倪云阳走进了审讯室，看着这个眉宇间都透着刚正之气的中年男人，从发型到着装都严谨的一丝不苟，若非他自己认罪，他可不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差点杀掉了两个花季少女。
“你跟成芝羽是什么关系？”
“父女。”
“何时知道她杀人的？”
“我在现场，可惜晚了一步。”成越楠的语气不温不火，他一直低着头，稍稍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杆。
倪云阳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伤人？”
说到这里，成越楠才微微抬眼：“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所以就伤害无辜的人吗？”倪云阳理解他的爱女心切，但不能原谅他的行为，“说一下你的作案过程。”
可成越楠却回避了这个问题，自言自语了起来：“无辜的人……我的女儿难道不也是无辜的人吗？她从小就没有妈妈的陪伴，一个人磕磕绊绊地长大，我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爱上自己的老师，看着她一步步把自己推到悬崖边缘，我却无能为力！”
成越楠的声调越来越高，说话间，双眼也红了起来。
倪云阳就这么听着，一个父亲的自白。
成越楠深埋在心中多年的隐忍与痛苦一时间全盘倾出，他在课堂上是严厉的教师，他爱着他的职业与学生，是受到市里表彰的优秀教师。
可那又如何呢？他极端而自私，为了保全自己所爱而要以他人性命为赌注，他不仅仅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一个失败的人。
贺言钦看着这个苍老的老人，沉默不语，起身离开了这里，他想着抓到伤害若素的人的时候，他一定会以亲人的身份让犯人付出代价，但是，他不能保证，如果当他在成越楠的处境中，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
三天了。
在医院的这几天，柳若素还是会在贺言钦上班后拿出习题册疯狂做题，陶亦周来了一次，但对案情只字不提，只给她带了些复习笔记，也说了凌笑璇已经出院上学的事情。
贺言钦也只是很明确地告诉她案件已经解决了，让她好好休养，不要想别的。
病房的门被推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拎着保温盒的贺言钦，吓得她赶紧将习题册塞在了枕头下面。
“鸡汤，我煲的。”
贺言钦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支起了病床上的桌子，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汤，一滴都没有滴到桌上。
这段时间，为了医药费和这些有营养的补品吃食，他可借了倪云阳不少钱，连他攒着准备娶老婆的小金库都动用了。
柳若素没有喝，而是又取了一个碗，也帮贺言钦盛了一碗，捏住碗边缘递到了他的面前。
“一起喝！”
贺言钦接过碗，吹了吹汤上的油膜：“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一边喝，我一边说。”
柳若素尝了一口，有点烫。
“很烫对吧，其实真相也是，你还想知道吗？”他露出一丝苦笑。
柳若素忍着喝了一大口鸡汤，直感觉嘴里要烫出泡了。
“你还真是个笨丫头。”贺言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骆清这一年里，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他妹妹罗珊死亡的真相，这个案件除了警方和几个当事人，所以挑唆了洛清的真凶，就在你们宿舍里。”
确实，她之前出于好奇问过她们几个这个事情，但都是神色大变，绝口不提。
“袭击你们的是成越楠，他承认了自己目击成芝羽杀人并偷了骆清的鞋子进行嫁祸的伤人事实，判了故意伤害罪，有期徒刑五年，但他始终不承认自己的女儿有精神病。”
“精神病？”
“成芝羽被捕后，交代了用动物写在门上写字，是为了警告你，因为你与项东关系太过于亲密，她甚至产生过杀了你的想法。医生对她进行了精神鉴定，确诊她患有严重的臆想症。”
贺言钦的眼神突然之间就顿在了那里，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惋惜。
“那是什么？”
“简单点说，就是一种精神性疾病，会让人产生与事实相悖的臆想，但她拥有完全的行为能力，所以并不考虑在量刑范围内。”
芝羽她竟然……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呀……
“我想去看看她。”
“考完再说。”贺言钦敲了敲柳若素的脑袋。
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个月后
高考顺利结束，虽说大家发挥有好有差，但都感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毕业的喜悦病毒般在学校里蔓延了开来，大家都在告别在到处书写同学录，互相在对方的校服上签名留念，甚至有的感情好的抱头痛哭在一起，还有的小情侣们也在毕业即分手的诅咒里纠结挣扎。
没有人记得一个月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会发觉这个班级少了两个人，学校里再次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
夏天随之而来，炽热的阳光扫去了尘世的阴霾，阳光下的人们继续着他们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柳若素苦苦纠缠了贺言钦好几天，他才答应和她一起去监狱里探视成芝羽，令柳若素没有想到的是，面前的成芝羽与以前神采飞扬的她判若两人。
她面色很苍白，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一直低着头，而或是四处看，回避着柳若素的眼睛。
“芝羽，你为什么都不说呢？”
她这才看向了柳若素，瞳孔中尽是绝望，夸张地扯了扯嘴角，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说？我跟谁说？跟你们吗？连我的父亲都会指责我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老师产生那么龌龊的感情！试问这个世界上可曾有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哦！不对、不对，除了……他、他，是他将我从那寒冷的地狱里拽了上来，他是这两年来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地颤抖，两只不知为何而满是伤口的手紧紧抱着脑袋，将她本身就不齐的发型搞得一团糟，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已经非常差了。
“老班他对谁都好，你何苦为了他……”
“不！不一样！根本就不一样！他对我，那是真正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而吕怜玉呢？！她的为人你最清楚不过了吧！我只是怕他受到伤害，我是为了保护他！还有你！你也想勾引他对不对？！”
她的情绪已经接近了临界点，笑容有些狰狞，狱警摇了摇头，示意柳若素不要再跟她聊下去，可她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她脑海中已经缠绕了很久。
“你告诉骆清的那些，就是罗珊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哼！这些，我可都是亲眼看见的！但我没说，因为我要让这个杀人凶手付出代价！！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尖锐而又刺耳，一遍一遍在他们耳边重复着。
柳若素不敢直视她，只因她不敢相信，那个被两个警察抓走的近乎癫狂的女人竟是与我同窗三年的芝羽。
“你说，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柳若素走出监狱的大门，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贺言钦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缺爱吧。”
……
本来柳若素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她自觉自己还是个挺多愁善感的人，可贺言钦这三个字一出，瞬间只剩下想打人的感觉。
贺言钦，你破坏气氛的本事你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看柳若素气呼呼的模样，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项东来看过她，她一直在给他道歉，都没有进行正常的对话。Calflove，本身就不被大众所接受。”
她应该没想到，这份感情被她摆在最纯净的位置，像一个摇摇欲坠的白瓷瓶，现在却摔得支离破碎。
calflove吗？喜欢一个人，也会因为对象的不同而有对错之分吗？她瞥了一眼身侧的贺言钦，又迅速把头转了回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为自己惊人的想法而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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