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宴(8)

　　以落花为题的诗赋，林仁旋率先想到了龚自珍的那首《已亥杂诗》。按理，只要他原原本本地抄写这首诗便可称是原创，不过还是稍微做了一点改动，将“吟鞭东指”写成了“吟鞭向北”。

　　大将军陈诲已经盯上林仁旋很久了，此时，见林仁旋也和那些后辈们一样卖弄起文骚来，于是悄悄走上前夺过了林仁旋手里的诗作，默念道：“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向北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陈诲虽然不会作诗，但也读过几年的书，此时默念了一遍林仁旋的诗作，刚开始还是喜上眉梢的，可是陈大将军非得趁机找找茬，于是在读第二遍的时候，他随即盯上了诗作中的一个字眼，顿时眉头紧皱，转而严肃地问道：

　　“向北？枢密使，你这个‘吟鞭向北’是何意啊？”

　　“这个嘛？”林仁旋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幸好，老太太及时出面解围，说道：“别把关了，大伙儿都在翘首以盼呢！老二呀，你去把老三的诗作拿来，读给大家听一听。”

　　林仁智答应着，从陈诲手中接过了林仁旋的诗作之后，随即字正腔圆地读给了大伙们听。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向北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大家听了还处于沉默思索的片刻中，林仁旋口齿伶俐，立即随口说道：“三哥的这首诗不禁让我想起来了，大哥当年挂帅出征，率军向北，驰援建州，抗击唐军，把入侵者赶出了闽地，这才有了现在如此祥和的大闽。”

　　林仁翰的这番话点醒了林仁旋，终于可以把话题扯到了北伐上。眼下，后备军中的几位年轻将领顿时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林仁旋趁机说道：“没错，所谓‘吟鞭向北’，就是北伐唐国，一统江南！”

　　“送死！”陈诲一声吼道。

　　全场顿时安静了！林仁旋早已习惯陈大将军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转而问道：“如此看来，陈大将军是不赞成出兵咯？”

　　恰时，林仁旋身旁的张霞故意“咳咳”了两声，明显用来提醒陈大将军的，此时距离他们在大门口的约定不过一个时辰。陈诲看了张霞一眼，转而说道：

　　“谁说我不同意出兵了？本将军当然同意出兵！支持出兵这件事情，我早就向丫头保证过了。但是呢，本将军认为，出兵可以，但是讨伐唐国，绝对不行。若要出兵，不论是东边的吴越，还是南边的汉国，都没有问题，而不应该是出兵唐国，因为那简直就是送死！”

　　陈诲说完，弟弟陈谦助阵道：“据我所知，吴越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的局面，此前，吴越主钱佐先是诛杀了内都监使杜昭达，之后又诛杀了内牙上统军使兼任明州刺史的阚璠，因而，吴越吏民都对此畏惧恐慌。就在上个月，吴越的内都监程昭悦聚积了众多门客，收贮兵器，并和方士交往。吴越主钱佐本想诛杀他，只是顾虑到程昭悦是家臣，有罪应该明正典刑、当众处决，不宜兴兵问罪。于是，吴越主命内牙指挥使储温将程昭悦抓送东府审讯，最后还是把程昭悦给处死了。这个月的最新消息是，吴越主钱佐听说是病了，病得还不轻，已经任命其弟东府安抚使钱弘倧为丞相，估计是有让钱弘倧继位的打算了。如此种种迹象表明，吴越已经分崩离析，眼下是征伐吴越的最佳时机。”

　　陈谦说完，陈德诚也助阵道：“还有南边的汉国，分崩离析的情况和吴越差不多。汉主刘晟此前并没有得到储位，继位的是他的兄长刘玢。逆贼刘思潮勾结刘晟与刘弘昌等人，共同弑杀刘玢，然后拥立刘晟为帝。刘晟即汉主之位后，以刘洪昌为兵马元帅，以刘洪杲为副元帅，逆贼刘思潮等人被封为功臣。刘洪杲多次暗中劝刘晟杀掉逆贼刘思潮，不料却在一次半夜进宫面见刘晟的时候，反而惨遭诛杀。第二年，刘洪昌在前往海曲拜祭祖陵时也被杀害了。随后，汉主刘晟的其余弟兄相继被害，先是镇守邕州的刘洪泽被毒死，然后是刘洪雅被杀，而拥立刘晟的逆贼刘思潮等五人最后也悉数被害。就在上个月，汉主刘晟在一日之内将诸弟刘洪弼、刘洪道、刘洪益、刘洪济、刘洪简、刘洪建、刘洪暐、刘洪昭全部杀害，简直骇人听闻。如此这般，哪有不征伐的道理。”

　　老陈家果然是一家人，兄弟父子团结得像是拧成了一股绳。不过，林府的四兄弟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大哥林仁翰远在建州，但大哥的心思林仁旋是明白的，而眼前的二哥林仁智和四弟林仁肇，林仁旋早就和他们沟通过了。

　　此时，轮到老林家的人发言了，林仁智率先说道：“吴越和南汉虽然弱于唐国，但多年来安分守己，况且此二国与我大闽在数十年间，仅有一两次的小打小闹，并未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若是我们大兴出兵此二国，只怕出师无名，反而遭到别国的趁机挑衅，最后落得个失道寡助的下场。因此，出兵唐国，虽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但毕竟唐国入侵我大闽在先，如今我们出兵唐国，以复侵略之仇，师出有名，得道多助，闽人欢欣鼓舞，闽军士气大振，必能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林仁智说完，林仁肇助阵道：“我二哥说得没错，唐国欺负我们，我们却去欺负吴越和南汉，这算什么嘛！自然是要打回去的。唐国的百胜军和镇南军毗邻我们闽地，此前是江南西道的地盘，后来唐国兴兵入侵把整个江南西道给霸占了。当初，太祖还在世的时候，还出兵联合楚和吴越驰援过百胜军。现在，我们去征伐百胜军，是要夺回江南西道的地盘，把唐军赶回淮南去，说不定一呼百应，吴越和楚也愿意出兵，联合抗击唐国！所以我认为呀，出兵唐国，势在必行。”

　　最后，枢密使林仁旋补充道：“今晚的宴会是我家夫人提议，招待诸位夫人的，因此实在不宜继续谈论兵事。明日早朝，我仍然会向太后和幼主奏请，出兵唐国的百胜军，诸位若是还有异议，不如等等明日早朝的时候，可以当着朝中大臣的面都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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