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只求自保

　　自五年前赴任镇南军节度使镇守洪州以来，宋齐丘就着手准备把以洪州为中心的江南西道作为征伐江南诸国的大本营。

　　先统一南方，再北伐中原，这是宋齐丘替先帝李昪早已谋定的战略。

　　只可惜，宋齐丘身为一介谋士，以士人文臣的身份出镇洪州，名义上虽然是镇南军节度使，实际上却没有军中的实权，一切调兵遣将的权力都归于金陵朝堂的枢密院。

　　如此一来，宋齐丘要想征伐江南诸国，只能依靠金陵朝堂的党羽们，尤其是在枢密院身居要职的枢密使和枢密副使等人。

　　先帝李昪的突然辞世给了宋齐丘回朝拉拢党羽的机会。唐主李璟将宋齐丘召为左相，宋齐丘举荐自己的心腹陈觉为枢密使，试图通过陈觉把持军中大权。

　　唐主李璟为了制衡宋齐丘的相权，不仅通过右相周宗牵制宋齐丘，还接连利用北方士人和东宫旧僚打压排挤宋齐丘的心腹即枢密使陈觉，导致陈觉在枢密院的大权被架空。

　　为了保住心腹陈觉在枢密院的职权，宋齐丘再次以退为进，离开金陵朝堂，归隐九华山。唐主李璟如宋齐丘所愿，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而另一位先朝老臣周宗由右相罢为镇南军节度使。

　　唐主李璟的东宫旧僚冯延巳好大喜功，但谋略不足。宋齐丘在朝时，冯延巳曾与宋齐丘走得亲近，意图窃取宋齐丘的谋略。宋齐丘将计就计，示意他要想成就大业，先统一南方，再北伐中原。

　　宋齐丘故意拉拢冯延巳，将他培养成党羽中的二把手。当宋齐丘离开朝堂之后，冯延巳成为了当朝权臣。好大喜功的冯延巳急于成就大业，趁闽地福州与建州之间发生内斗之际，贸然出兵闽地。

　　喜怒无常的唐主李璟与先帝李昪一样的反反复复。冯延巳在朝中权倾朝野，唐主李璟再次把宋齐丘召回金陵朝堂，意图利用他牵制冯延巳。

　　此时，建州已经被查文徽攻占，汀州已是到了嘴边的肉。宋齐丘举荐陈觉出兵福州，冯延巳为了争功，举荐其弟冯延鲁随军出征。不料，陈觉、冯延鲁，查文徽以及汀州安抚使魏岑为了争功，竟然争相围攻福州。

　　宋齐丘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煮熟的鸭子就飞了呢？几路大军围攻福州城，不仅无功而返，反而丢了已经攻占的建州城。先锋使王建封叛降闽主，建州招讨使查文徽被俘，伐闽战败，彻底的战败。

　　唐主李璟虽然大怒，却也有了罢黜权臣的机会。宋齐丘为保陈觉，被罢为镇南军节度使，第三次离开金陵朝堂。周宗则由镇南军节度使迁为宣州宁国军节度使。冯延巳为保其弟冯延鲁，引咎辞职，自罢一切相权，赴任昭武军节度使，镇守抚州。

　　回到洪州后，宋齐丘派出秘密信使，从闽地得到了情报，这才愕然发现，闽主王延政突然遭到了毒手，闽地大权表面上由太后和幼主王继焱把持，实际上已经旁落老将军府的林氏兄弟。

　　宋齐丘感到痛心疾首，此前错过了征伐吴越的最好机会，如今虽然没有错过征伐闽地，且眼看就可以吞并闽地，偏偏却因为争功轻敌，使得林氏兄弟寻得机会力挽狂澜，在闽地生死存亡之际，反败为胜。

　　林氏兄弟四人，老大林仁翰镇守建州，老二林仁智位及副相，老三林仁旋官居枢密使，老四林仁肇是军中虎将。本以为林氏兄弟不过是目光短浅之徒，只会把精力放在闽地内部，谁知这些新进后生竟然争以事业自许，以为荡定天下，可以指日可就。

　　以枢密使林仁旋为首的林家四兄弟把虔州当成了嘴边的肉。宋齐丘私以为，闽兵师出汀州，意在虔州，而林仁翰从建州出兵，却是剑指洪州。

　　四十年前，吴主派兵征伐江南西道，宋齐丘第一次见到从小生活的洪州在战火中的哀嚎。如今，洪州百姓在四十年的平和中重新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宋齐丘不愿看到，洪州再一次陷入战火。

　　然而，宋齐丘的愿景恐怕不能实现了。唐主李璟的怯懦同先帝李昪一脉相承，江南西道是当年的吴主和权臣徐温征战而来的，对于李昪和李璟父子而言，江南西道诸州不过是那些被贬黜的臣子的流放之地罢了。

　　在虔州危在旦夕、洪州岌岌可危之际，唐主李璟不是想着如何增兵驰援，而是只顾宴会诗赋。林仁翰从建州出兵，迂回于抚州和信州之间，唐主李璟不关心抚州，却在意起被罢抚州的旧僚冯延巳。

　　宋齐丘对李璟的判断没有错，正如先帝李昪偏安江南，李璟甚至只是偏安淮南，在此节骨眼上，从抚州召回前宰相冯延巳，而只是以区区一个礼部侍郎江文蔚替代。宋齐丘由此可知，唐主对江南西道的漠视。

　　如此一来，要想洪州安然无恙，宋齐丘只能靠自己了。宋齐丘虽然在军中没有实权，不过这些年在洪州也没有虚度日子。通过拿捏娴熟的谋略，宋齐丘在洪州守军当中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将领。

　　虔州和吉州求援，宋齐丘没有理会，为了防止林仁翰突袭洪州，洪州的所有守军都必须留在洪州境内。宋齐丘不是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只是虔州已经到了人家的嘴边了，洪州实在是爱莫能助。至于吉州和抚州等江南西道的其余诸州，这些州的重要性实在是不如洪州，这种重要性在宋齐丘这儿还要加重几倍。

　　因此，对于宋齐丘而言，哪怕虔州、吉州、抚州，甚至是袁州，都被闽军攻陷了，他也不能派出洪州守军中的一兵一卒，而只能岿然不动地镇守在洪州。

　　何况，唐主李璟都不管这些州了，宋齐丘何必操这份心，在闽地大军挥师扑来之时，他能够死死守住洪州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毗邻吴越和闽地的信州，宋齐丘是放心的，毕竟信州刺史乃是大将边镐，素有作战经验。当年出兵闽地建州，以快刀斩乱麻的气势攻占了建州城。

　　若不是查文徽和冯延鲁等人互相争功，边镐也不会功成身退，被封为信州刺史，从而从建州挥师向北进驻信州。后来，陈觉和冯延鲁等四路大军围攻福州，林氏兄弟集结闽地五州大军，逼退了合围福州城的四路大军，转而从福州反攻建州，致使建州城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当时，如果让边镐镇守建州城，兴许伐闽的成果还能留下一个建州，而不是一败涂地。

　　眼下，宋齐丘的洪州也只能和边镐的信州相互依靠了。这两个州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距离相近，可互成犄角。至于虔州、吉州、袁州和抚州，只能希望他们能多撑着一会，这样一来，闽军久攻不下，兴许就会主动退兵。

　　尤其是抚州，面对的是闽地大将林仁翰所率领的建州大军，抚州一旦被迫，建州大军就能直奔洪州境内。宋齐丘最担心的也就是抚州，不过，对于新来的昭武军节度使江文蔚，宋齐丘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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