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这一刻，他只属于我
连雪饶瞟了一眼我手上的本子，感叹道，“这学霸跟咱们就是不一样，过个年还写个《别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多苦命的鸳鸯呢，才分开一个月，就受不了了？”
我笑，“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下午吧，不急，反正我家里没人。”
可尘和汪瑶都已经回家了，宿舍突然冷清下来，略显空荡荡的。
我先大致翻了翻，每一页画的都是我，有正在学习的、画画的、跑步的、吃饭的……若站在专业角度点评，他的画法并不成熟，曲线勾勒得很不均匀，但每幅能画出神韵——基本每一页都有清晰的铅笔被擦去的痕迹。
我一页页翻着，思绪随着画面飞回过去。
往事如帧影，一幕幕在我面前闪过。
邈寺山上，他背着崴脚的我一步步回到营地；我穿着红衣，青丝如瀑布垂落腰间，弹唱《如果当时》；联谊赛上我出口成章，笑容落落大方；KTV里我态度略微拘谨地面对身前的男生，眼眸仿佛大海中悬浮着的铅球，抓不住焦点……
画中的女孩子，长发飘飘，明眸皓齿。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在路映诚眼中如此美丽。
突然停在其中一页。
画中的我戴着耳机低头走路，有风把我的刘海吹了起来，路边樱花纷纷扬扬，如梦如幻。路映诚跟在我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温柔地盯着我的后脑，不知跟了多久。
“以前很多很多次，我跟了你一路，你一次也没发现，一次也没回头。”
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上午，我们站在萧瑟冷风中，他对我笑着说。
“这不该是周庭舒的剧本吗？”
我吓一跳，“你干嘛？”
“路映诚拿错剧本了。”
我:“……”
“不求回报，任劳任怨地付出，默默守护在女主身边，俗话说得好，男主是给女主喜欢的，男二是给观众喜欢的。”
我反驳道:“诚诚也付出很多了好不好。”
“起码映诚最后抱得美人归了啊，先前的付出也不亏。”她坐在摇椅上，“你对他也够好的了，每天那么忙还花大把时间画肖像画。”
“因为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啊。”我说。
“咦～～好肉麻啊。”
今年的二月份冷得不寻常，每天早起都能看到玻璃上新鲜出炉的冰碴。天空经常雾蒙蒙的，仿佛蒙了厚厚的一层黑纱。
天气的反常一点也不影响新年喜气洋洋地到来。
我和弟弟每天跟着爸妈四处串门，蹭吃蹭喝，好不乐乎。
大年初四是我家请客，这天我起了个大早，把房间打扫整齐，然后下楼帮妈妈择菜。
渐渐地客人们越到越多，男人们在客厅里粗着嗓门抽烟聊天，大大咧咧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女人们则大部分都在厨房嗑瓜子家长里短地闲聊，话题依旧离不开婆媳妯娌关系，谁谁家今年又赚了多少钱还在亲戚朋友圈装穷……
也不知怎的，话锋一转突然指向我。
一个叫不上名远方表姑突然问:“相悦大学交男朋友没？”
霎时间一屋子的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呃……”我尴尬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妈看出了我的尴尬，连替我解围，“我们相悦还小呢，她是要考研的，不着急找对象。”
表姑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肥肥的身躯往前凑了凑，“读完研再找对象就晚了，那茬儿好的早就被人挑走了，我家那位的大伯家儿子就不错，跟你们相悦年龄学历啥的都挺般配的，哪天我领他过来看看？”
我扶额。
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被相亲被催婚的年龄。
忙忙碌碌地到了快中午，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我把几个活蹦乱跳的熊孩子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之后就是漫长的带孩子的一下午，吵吵闹闹的熊孩子从进了房间没再消停过，折腾了一下午，还把路映诚送给我的荧光星星弄丢了不少。
曾有一次三个室友都回家住，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人，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好。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后，手机突然震动，又将我惊醒。
我拿起手机，是路映诚的微信消息。
回复完后，他秒回:怎么还不睡。
我:我室友都回家了，自己一个人总睡不好，有点动静就得醒。
他当时没说什么，只催促我快点睡觉。
后来却送给我一个透明的漂流瓶，里面装着满满一瓶星星。
“这些星星是用荧光纸叠的，你白天的时候就把它们拿出去晒晒太阳，晚上就放在枕边，想象着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虽然做法有些幼稚，虽然星星叠得差强人意，但我感动是真的——星星是次要的，他百忙之中愿意为我花时间的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后来我也没把星星放枕边。我的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好，大半夜一翻身就看到枕边绿不拉几一大片，估计更得吓得睡不着觉。
可我依旧把漂流瓶保留得很好，不定时也把它拿出来晒晒太阳，吸收吸收营养。
今天下午一个熊孩子闹着非要吃德芙巧克力，我房间里有很多种糖，他都不肯，我被他闹得头皮发麻，只好去客厅给他找，回来时就看到原本放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漂流瓶被扔在地毯上，星星散落一地。
我找了半天才把星星装回一半，余下一半怎么也找不到。
晚饭过后，客人和熊孩子们总算打道回府，我精疲力竭地回到房间。
这时候路映诚恰好打来电话:“干什么呢？”
“刚把熊孩子送走。”
电话那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今天是去你家拜年？”
“嗯，”我揉了揉被连续刺激一下午的太阳穴，“等我以后有孩子了，一定得注意孩子教育问题，第一句就要教谢谢和对不起。”
“好，听你的。”他说。
“我不是在征求你意见。”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忍住涌上心头的甜蜜。
“知道啊，”电话那头持续没脸没皮，“咱们的孩子，你说了算。”
我想起来被遗失的星星，“诚诚，你送我的星星被熊孩子弄丢了好多。”
“没事，只要你喜欢，我再给你叠。”
这时候妈妈在门外喊我出去拿东西，我回了回神，赶紧答道，“哎，来了！”
电话那头路映诚死皮赖脸的撒娇，“你都不说想我。”
“我想你了，诚诚。”
然后赶紧挂掉电话。
平常在学校的时候总盼着快点快点放假，那样就可以每天睡懒觉看电视玩手机了，可一旦真正开始像个死肥宅，没几天也就腻了田园生活。
早上醒来不想起床，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以前的说说，突然就翻到了和路映诚在一起的那天我的官宣说说，一张自拍，照片中的我和路映诚笑颜灿烂。
配文是:沧海水，巫山云，海底月，心上人。
自拍和秀恩爱的说说永远是朋友圈和空间里收获关注最高的，不出意外的，这条说说收获了我注册企鹅账号以来最高的点赞和评论。底下无一例外“祝999”。
周庭舒也赞了，可他没有评论，甚至没有私聊我。
我又开始翻和路映诚的聊天记录，从刚认识起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记录都舍不得删。
最开始的聊天内容极其官方，且基本都为了公式，无非某个或推送文案不合格，再或者询问我愿不愿意做下个活动的主持人；渐渐开始熟悉后，加了些插科打诨，偶尔也会互怼；越到后来聊得越多，从看星星看月亮聊到人生哲理，想去哪读研留在哪工作；再然后就是在一起后，我们互相给对方取了只有彼此知道的昵称，渐渐也有了仅属于二人的小回忆。
越到后来，嘴角越止不住地上扬。
突然右下角出现个小小的蓝色。
心底一丝甜蜜涌上心头。
最简单的小幸福就是，你正在思念的人恰好也在思念你。
我飞快地将记录划到最后。
路映诚:在干嘛？
我:躺着。
路映诚:不出门？
我:不出，连续逛好几天累都累死了。
路映诚:【笑】一会儿有个惊喜，注意查收哦。
我:？
路映诚: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北方冬季多干燥，尤其二月左右的天气。
我打开窗户，叹口气。天空依旧雾蒙蒙的，我感觉很久没见过蓝天白云了。
洗漱完毕后发现妈妈正在穿羽绒服，“妈妈你去哪？”
“一会儿你阿姨来咱们家，我出去买点菜。”
“我跟你一起去吧。”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帮妈妈拎菜，于是我穿上外套和她一起出门，正好可以说说话。
我和妈妈一边买菜一边天南海北地聊天，从家长里短聊到学校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然后我们一人提着满满两手的蔬菜水果往家走。
到了楼下后，我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羊绒大衣的熟悉侧影。脑海里一下子蹦出来那个人，随即不禁轻笑，虽然这个身影和他极其相似，但这时候他自然在家陪父母和姐姐过年，且他家在夏城最南边，我家则在最北边，一南一北来回至少三个小时——这时候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生侧对我，不时低头看手机，不时抬头看看楼上，口中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很快散在空中——今天太冷了，若不是我和妈妈一直不停走路，恐怕我也冻得不行。
看情形他在原地等的时间不短。我心想，该不会是哪个惹了女朋友生气的倒霉蛋吧，来这负荆请罪。
走近看清脸后，我彻底愣住了。
真的是他，路映诚。
听到动静，他看向了我们，视线扫过妈妈，定格在我脸上。
他的脸冻得微红，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心疼，不由得加快脚步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他冻得有些口齿不清，却依旧努力笑得灿烂。
妈妈走到跟前，“悦悦，这是谁啊？”
“这是……”
“阿姨您好，”他礼貌道，“我是相悦的同学，来附近办事，因为这边我只认识她一人，所以只好叨扰您一会儿，不请自来还请阿姨不要介意。”
这么帅气，又如此懂礼貌的男孩子，我喜欢，妈妈也喜欢。
她眉开眼笑，“不打扰不打扰，好孩子冻坏了吧，快跟阿姨上楼。”
他伸手要去接妈妈手中的塑料袋，妈妈没让他拎，我也没让。妈妈是不好意思麻烦客人动手，我却是心疼自己男朋友。
上楼后我从大衣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有两条未读微信消息，都是路映诚一小时前发的——
“我到了。”
“你家楼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才开始觉得尴尬。
男朋友和父母弟弟坐一桌吃饭，我还要随时提防哪一方突然抛出一道送命题，一顿饭吃得我提心吊胆。
阿姨家的熊孩子还闹得不行，不吃这个不吃那个，嚷嚷个没完，怎么也哄不好。
最后还是路映诚出马哄他。
路映诚的亲和力老幼通吃男女通杀，下到学校里的学妹上到我妈和阿姨这样的中年妇女，都很喜欢他——现在连这个“七八岁狗都嫌”的熊孩子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吃完饭后我主动提出洗碗。
爸爸妈妈和阿姨移驾茶几前嗑瓜子聊天，路映诚则带着熊孩子坐在餐桌前玩手机。
“就是她！就是她！”
“怎么了？”我坐在路映诚身边。
“没事，”他赶紧说，“他说你长得漂亮。”
他的目光躲闪，我挑眉，看熊孩子，“真的吗？”
“我刚说，”熊孩子神秘兮兮地伸出两根食指，互相点了点，“你是不是他女朋友？”
我:“……”
路映诚两手一摊，“我努力过了，你自己非要问的。”
我叹气。现在的孩子也太明察秋毫了。
我偷偷回头，大人们依旧聊得不亦乐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你说，我爸妈会不会也发现了？”我低声道。
“稳妥来讲，我的表演应该没有问题，你的……就要看你爸妈对你的了解程度了。”
“所以你觉得，我的表演……不自然？”
他点头，“反正我看出来你紧张了。”
我:“……”
熊孩子又发挥折腾淘气本性，闹着非要出去放风筝。路映诚过去蹲下身温柔地哄他，我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他。
顾不上已经完全出卖自己情感的眼神会被大人察觉，我支着下巴看一大一小和谐融洽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是国内最顶尖大学的优等生中的佼佼者，没有人知道他有如此优渥的家庭条件，没有人知道他拿过那么多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奖项。
再优秀的人，也会有成为客的时候。
许多年后，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他只会记得曾经有个很帅很温柔的大哥哥耐心地陪他玩了一下午，可他不并不知道，这个大哥哥如此优秀，被他的姐姐骄傲着爱慕着。
这一刻，他只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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