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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数斯之命”


  今的京鼓楼唱的是时下广受追捧的话本,讲奇禽数斯和将死少年的故事。


  挽浣是这山上唯一的数斯,大概也是这世间唯一的数斯。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其他的数斯,只是她从没见过罢了,既然是没见过的,她便一概当作没有了。


  挽浣与这山间的所有鸟儿都不一样,它们的爪子都是尖尖细细的,抓得住树枝,能划破树皮。可挽浣不行,她见过上山来的东西,青丘的九尾姐姐曾告诉她,这些东西叫做人。


  那我的爪子可以叫做人脚,挽浣这样想。


  她观察过林间的鸟儿,也观察过上山来的人,鸟儿有各色的羽毛,人总会在头上别鲜艳的花朵,似乎只有自己什么也没有,连羽毛都是暗沉毛躁的丑陋模样。


  九尾姐姐,妖都是可以化形的,可挽浣活了四千多年也不明白其中门道。


  “你呀,就是太笨。”九尾姐姐常常这样嘲笑自己,挽浣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笨。


  九尾姐姐要回青丘了,临走前她:“不如我替你化形,不过只能维持五日人形,你过过瘾便好。”


  挽浣头一次在水里看到这样好看的自己,柳眉桃目,披散着一头黑发,笑着便让人觉得甜美极了。


  她只是想摸一摸水里的自己,却笨得一脚滑进水里,连枝头都站不稳的笨鸟怎么会识水性呢,她只管挣扎,殊不知越是挣扎越是往水深处去。


  挽浣是被一个叫常易的男子救上来的,她从未和人接触过,只能大概听懂他们的语言,却还未学会像他们一样话。


  她听到一个男子粗着嗓子,这数斯恰巧能治你的病,这大概是爷觉得你命不该绝,特意赏给你续命的。


  那人知道自己是数斯?挽浣低头看看自己,白皙柔嫩的手又变回了黑褐色羽毛的样子。


  看来九尾姐姐的化形术是沾不得水的,挽浣想拍拍翅膀飞走,却因为一阵刺痛跌在霖上。


  听到声响匆匆赶来的常易抱起她温柔道:“你的翅膀被水里的尖石割伤了,现在不要乱动啊。”又转头对原先话的男子道:“万物有灵,我的命数已是如此,不必再做过多牺牲,这数斯,我不会杀的。”


  挽浣看清了他的模样,脸颊蜡黄双目无神,干瘦的脸有些下陷,声音是二十的少年,长相却堪比五十的老翁。


  “愿,君安,谢,恩情。”粉色华裙的女角儿抚着陈知的脸颊,悠悠吟唱。这是挽浣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化形,她拼命想化成常易喜欢的模样。


  “你已是我此生见过最好看的女子。”青衫泪湿,陈知饰演的常易此时是秀气俊朗的少年模样。


  数斯的肉能治好瘿症,挽浣四千年来见过的最好的男子患了瘿症。蠢笨的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挖下自己的肉骗他服下。


  “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若是真还有比你更好看的,我也当不存在了。”也再没机会看到了…………


  挽浣死了,化形便失效了,她比曾经更加丑陋,本就难看的羽毛被扒了光,胸脯上是大块的血窟窿。


  这世间,大概再也没有数斯了………


  曲终落幕,台下的观众无不低着头轻轻啜泣,后座的苏眠看着台上的陈知轻提衣角,朝左一甩,抬腿走步,修长的手虚指半空,一声叹息,一声悲苦,哀道:“挽!浣!”


  无愧于京鼓楼的头角儿之位,陈知的腔调身段都是无可挑剔的,柔肠百转间一颦一笑尽在曲中,尽留心郑


  苏眠对戏曲的喜爱大概已经是骨血里的喜爱了,就算一次次提醒自己,身为戏子便永远低贱,也还是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偷偷品尝。


  她如今尚且是台下人,却看着台上人时眼里会泛着光。


  若是所喜所爱伴于左右,身份高低如何?地位尊卑如何?受世人轻视又如何?总之也碍不得自己的生活,总之最在意的人还在身边。


  这是苏眠的答案。


  一眼便看到了台下的苏眠,陈知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她是堂堂苏相国的女儿,可自己是什么。


  见陈知转身朝台后走去,苏眠攥紧了手里的丝帕,一鼓作气追了上去。


  “陈知!”


  慌忙的背影僵在原地,陈知慢慢转身,行了见礼:“不知苏姑娘,有何事?”


  这可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会拉着自己躲在角落,会拿老鼠捉弄饶少年。


  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苏眠鼓足了劲儿上前一步,闭紧了眼睛道:“多谢你那日挡在我身前,多谢你帮我捉弄那些讨厌的家伙,多谢你陪我话,告诉我遵从内心,多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想我已经清楚自己一直在找的答案,名利地位都不如那份喜爱重要,我………我很喜欢你唱的戏!你………你能明白吗?”


  胡乱地了一通,苏眠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些什么,久久未得到陈知的回应,头脑清醒过来的苏眠转身就想逃开。


  一把拉住苏眠的手腕,陈知的神色落寞了许多:“我想我明白苏姑娘的意思,可我只是个戏子,你………”


  “你教我心之所向,如今又提什么身份。不过是畏畏缩缩的借口罢了,不喜欢直便可,是我打扰了。”苏眠此刻像极了苏辞,那副敢作敢当潇洒坦荡的样子曾经素来是苏眠想要模仿却一直模仿不聊。


  陈知听得一愣,苏眠自己完也是一愣。轻笑着按住苏眠的双肩,陈知深吸了口气:“苏姑娘,恕生斗胆,不知高地厚,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知姑娘…………可愿赏个光,与生一同唱日后的人生大戏。”


  羞怯怯低了头,苏眠涨红着脸点点头。这才觉得气氛实在微妙,结结巴巴道:“你……为什么会冲在我面前挡下那一刀?”


  “报恩啊。”陈知笑道。


  “报恩?”这下是苏眠不明所以了,记忆里在那之前自己可从未与陈知有什么交集。


  伸手挽起苏眠腰间的平安配,陈知道:“那年你挡在我面前,被饿狗咬伤了腿,如今我也替你挡下一刀,便是理所因当。”


  见苏眠半没有话,神色古怪的样子,陈知当是她早已忘了自己这个乞儿,连忙安抚道:“你不记得也无事,总之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不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年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血淋淋的伤口,撕心裂肺的哭喊,满头大汗焦急的医师,她都记得。


  可那个让整个苏府急得鸡飞狗跳的人,不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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