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屋 > 师弟,你不会是个给吧 > 7.第三炷·荣槿

7.第三炷·荣槿


  正如溟泽猜测的一般。子时过半,钟声大作。

  女官提着裙子奔入院中,险些一头撞进正向外疾走的溟泽怀里。溟泽顺手一扶,朝人微微一笑,并未多言,也并未继续前行。

  溟泽和旭清这一夜都不曾合眼。

  本来按溟泽的意思,旭清无论如何都该躺下休息一时半刻,但溟泽到底拗不过年轻人的倔脾气,愣是教两个人一起在月下坐了半夜。

  旭清猜不透溟泽心事,但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这样陪着。他想溟泽似乎是在难过,但少年面上是无懈可击的平和淡然。

  惊慌失措的女官用了片刻平复呼吸,而后骤然俯下身去、伏地行了大礼,开口时声音都打着颤:

  “国主……国主宾天了!”

  这个大礼有点莫名其妙,但溟泽就这样受了这个礼。“他”垂下了眸子,视线不知是落在女官轻轻晃动的步摇上、还是她纤长的颈。

  那身影莫名教旭清觉得冷清,约莫是因为这夜太过冷清。

  溟泽抬起头,遥遥望着主殿所在方向,飘荡在皇宫上空的钟声渐止,“他”开口道:“诸位王子、公主,都该到了吧。”

  女官仿佛并不晓得该如何应答。溟泽忽然蹲下身去,双手托住她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他”半跪于地,看着女人哭花了妆容的脸,温声道:“去殿下伺候吧。”

  女官面上露出茫然的惊讶,哽咽稍止,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溟泽轻轻摇了摇头:“去吧。”

  女官关上院门退去,溟泽不再看向院外,回身对旭清道:“去休息吧。”话毕,“他”自己也向卧房走去。

  旭清怔怔地看看他,又看看主殿的方向。

  溟泽恍若不曾看见,还带点儿玩笑语气:“国主既已药石无医,你我明日便可归谷。”

  旭清到底没憋住:“师兄不去看一看吗?”

  “白日已见过了,”溟泽顿了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此时“他”正走到旭清身侧,“如今再见,也无话可说。”

  “他”看旭清仍旧不解,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解释:“殿下有我不愿相见之人。”

  这句话算是能够说服旭清了。但旭清不知怎的灵机一动,想起一个白日里才听说过的名字:“荣槿公主?”

  溟泽难得露出了一个可称失态的表情。

  “他”惊得半晌没合拢嘴,好容易才收敛心神,笑道:“为什么这样想?”

  旭清有些难为情。

  白日里女官提起这个名字之后,便安静了许久,待到将至居所,女官忽然神神秘秘地道:“荣槿公主……与溟泽郎君甚有渊源,不知您可知道?”

  这便是旭清后来闷着头走进花园散心,以至遇见那位武将的原因了。

  但他此刻只是道了一句浅显的实话:“我也只晓得她……仿佛是位特别的公主。”

  “是挺特别。”溟泽眯了眯眸子,“你好奇?”

  “倒也不是特别好奇……”旭清垂首看地,挠了挠头。

  溟泽不知为何乐了,双手往袖子里一兜,站姿也显得闲散,“想知道些什么?”

  旭清眨眨眼:“师兄确实认识?”

  “认识。”

  “……相熟?”

  “极熟。”

  旭清心中警铃大作:“不想见?”

  溟泽偏头想了一想,最终坚定点头:“不想。”

  某个想法忽如其来,福至心灵,旭清的表情愁苦了起来:“旧日恋人?”

  溟泽的身子仿佛抖了一抖,但“他”面上并无任何端倪,三十七岁的旭清只以为是自己眼花,只是略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师兄的答话。

  九百六十二岁的旭清想要立刻把自己埋了。

  只见溟泽极其慎重地颔首,道:“情深似海——都是曾经。”

  旭清如闻惊天霹雳。

  可溟泽并不准备在扔了这样一枚巨雷之后轻易放过他,“他”上前半步,站得离旭清更近了一些,笑眯眯地看着他:“想见?”

  旭清仿佛灵魂出窍,呆滞地、莫得感情地答:“想……”

  溟泽双掌一合,一声不轻不重的清脆击掌。

  “若有机会,我喊上你。”

  这话题仿佛到此便该结束了,可九百六十二岁的旭清并不能平复自己的心绪,若他没有记错,这之后当还有一句——

  果不其然,溟泽刚回转了身,似乎准备回屋休息,步子还没迈出去,“他”不知缘何又回过头来。

  “哎,师弟。”“他”笑吟吟地问,“你怎么看起来这样失魂落魄?”

  旭清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这仿佛是他出生以来被问过的最难回答的问题。

  溟泽并没有逼迫他作答的意思,只是装模作样轻叹一声,抛下一句“早些休息”,人便洒然而去了。

  旭清夜里说想见荣槿,白日便如愿了。

  他这一日醒来时天已大亮,这大抵是头一遭在节日以外的时间起得这样晚。可出了屋门上哪儿都找不着溟泽身影,正一边心急一边又惴惴不安着不敢见到对方,熟悉的那一位女官端着饭食进院来了。

  旭清问起溟泽何在,她稍稍愣了一愣,而后道:“郎君尚有些事务需要处理,留下嘱咐,请您先用午饭。”

  草草用过午饭,跟着女官向主殿去,一路穿过花园大小路径,连宫人都不曾遇见几个。直至走上一道长廊,领路的女官忽而停步,旭清抬头去看,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更确切地说,只是一个少女。

  廊间无风。一眼望不尽的笔直长廊,吹不进人心的曲折微风,她正立于彼此之间。

  那是长廊的缺口,缺口之下是浅灰的阶,镀了一层午后阳光赠予的浅金辉芒。逐级而下,便可踏入精致小巧的院落。院中有蝶翩然而至,蜻蜓点水而去,兰花亲泽,凌波逐云。

  都在她眼中,都与她无关。

  女官不知教什么震慑了心魂,半晌没能动弹。旭清刚想关怀一二,廊间一阵风起,几乎迷了人眼。

  他下意识抬头,哪儿还有什么少女的身影。

  可女官倏忽长拜下去,是昨晚对溟泽也行过的大礼。如若非要比较一二,那今时这一礼节无疑比昨日的要庄重得多。

  “荣槿……公主!”

  这样一个名字入耳。

  旭清亦是一惊。

  她原是这幅样子。

  一入主殿旭清便见到了溟泽,虽说是“他”要处理事务,可旭清见到“他”时,少年只是站在最靠大门的立柱一侧。殿中有浮玉国主棺木与碑刻,地上跪了一片的人,各个披着素服,估摸着便是浮玉的诸位王子公主。

  但旭清并未见到方才的少女。

  溟泽见到他时微微一惊,似乎不解他为何会前来此地。可见了一旁的女官,到底没问废话。

  师兄弟还未来得及搭话,门外匆匆又闯进来个人。

  风风火火的一位身穿重甲的武将,仿佛将将从别的地方赶来。旭清下意识让了一步又抬眸望去,这一望便发现,仍是昨日找他挑衅那一位溟泽旧识。

  他显然是一眼就看见了溟泽,并同时忽视了旭清。武将脚步一顿,方向一转,立时走至溟泽身前。与他高大身形相比,溟泽的少年体型仿佛有几分弱不禁风。

  “你可曾见她?”

  溟泽沉默不语。“他”或许以颔首应答了,但旭清并不能看见。

  “你可还怨她?”

  仍是与方才相同的寂静。

  “她总希望你能回来。”

  三十七岁的旭清并不清楚这话中的第三人称代词指代的是已逝的国主还是曾经与溟泽情深似海的那一位公主,他只知道这一句之后武将便离开了,步伐看来颇为沉重,身影看来颇为落寞。

  他于是也稍稍安了心。

  武将一离开,溟泽的身形便重又落入眼中。旭清看见师兄侧目看着那武将离开的方向,少许,又转回视线,径自看向了自己。

  溟泽朝他微微笑了一笑,他心中方才短暂存在的、对于“失去师兄”这样一个可能性的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诚如夜里溟泽所言,这一日他二人便可归谷。

  “其实明日还有一项大典,你我理应参加——却无必要。”收整行装时溟泽对他道,“荣槿当会出席,但我既不愿见她,便只能你一人前去。”

  “师兄不愿,那便不去。”旭清想起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少女,怔了片刻,“我今日已见过公主,无需再见。”

  “哦?”溟泽投来一个饶有兴味的眼神,“观感如何?”“他”稍作停顿,补充提问,“漂不漂亮?”

  三十七岁的旭清半天憋不出半句话来。九百六十二岁的旭清无声秒答“极其漂亮”。

  溟泽一如既往地不作强求,背起宁济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二人带来、实际并无半分用处的药草与随身衣物,转身而去,推开院门。

  这门一开,溟泽愣在原地,旭清亦是蒙了。

  院门口统共站了七个姑娘,其中三个穿着素色丧服,四个穿着高品女官官服。那打头三位疑似是王族女孩儿的,见了溟泽,便泫然欲泣,拔腿就上前来。有一位还羞赧犹疑地看了旭清一眼,这才跟上。

  她们一窝蜂拥上前来,站在正中刚巧打头的一个竟然一张双臂就将溟泽腰身环抱。

  溟泽仿佛十分不知所措似的抬起了手,这才没教双臂被锁在对方怀里,可这一抬手间,另外两个便也钻进了“他”怀里。

  “他”保持着这样一个教人手酸的动作立了一会儿,怀里的三个姑娘并后边四位女官已经开始纵情哭泣。

  “他”迟疑、又再迟疑,到底没法挣脱,也没办法回头,终于只是放下手臂,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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