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屋 > 师弟,你不会是个给吧 > 18.终炷·不炷

18.终炷·不炷


  “你看见了什么?”

  溟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旭清回过神来,定睛时发觉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面上隐含着些许担忧。

  轻微的风吹拂起她鬓边的发,她身后星空闪烁。他们离开地宫了。

  他应当是仰躺在误入地宫前所在的原野上。

  他朝溟泽歉意地笑了笑,撑着地面想要起身。

  可溟泽的手按在他肩上,将他按了回去,而后她俯下身来,上半身趴伏在他怀中。

  “别起了。”她侧过脸,脸正贴在他胸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在里边转了不晓得多久,歇会儿。”

  旭清微微一愣,没忍住笑了一笑,抬手揽住了她腰身。

  他既笑了,贴在他胸口的她自然受了影响。女人的脸在他身前轻轻蹭了一蹭,找了个更舒服的角度和位置窝着。

  身下是草地,远处是原野,正是夏季,夜里也仍温暖,草叶茂盛干软,躺着倒还舒服。

  天上是星星,看得见银河。

  “天气很好。”他轻声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溟泽发顶。

  “方才看过了。”溟泽的声音仿佛将要黏在一起,话里每个字写在纸上大抵都会变成“困”。

  他们之间于是安静下去,原野上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过了有些久的时间,久到旭清以为怀中人当真就这样沉睡,溟泽忽然抬起头。

  她一只手攀着他肩膀,下颌抵在他身上,以这种略有些奇怪的角度看着他,再问了一道:

  “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他手掌覆上她手背,沉默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道:“香的主人……是鲛族。与我说了说那七炷香。”

  溟泽来了兴趣。她先前执问并非好奇,只是因为见旭清情绪不高,有些放心不下。

  现下她干脆撑起身子要坐起身,显然是要好好听讲的架势。但旭清不放揽在她腰后的手,反而收得更紧了一些。

  溟泽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执意挣扎,只是这个姿势说话难免不便,她只好试着挪一挪身子。

  旭清会过意来,提了提手臂,把她身子往上一带。动作间衣料窸窣作响,这一点动静温柔又亲近,仿佛轻轻挠在他心头。

  这回她的肩就抵在了他肩上,她微微侧首,脸侧轻贴在他耳际。

  她就这样附在他耳际,低声笑道:“说与我听?”

  她这话里莫名有几分连哄带骗的意味。

  明明是早已听惯的声音,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近,或许是因为夹带着清浅的呼吸扫落在耳边,在这过于平凡的场景里仍旧要命的撩人。

  旭清定了定心神,心里忽然油然而生一股无奈。

  他微微侧转脸颊,动作间耳鬓厮磨,话音间气息仿佛喟叹:

  “那香叫做‘不炷’。”

  这名字过于奇怪拗口,溟泽回问:“不炷?”

  旭清便捉起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一只手,再松开她后腰。

  溟泽顺势向外翻了个身,半躺在他臂弯里,看他以指为笔,在她手掌正中一笔一画地写下这两个字。

  溟泽笑了一声。

  “听起来,那位鲛族前辈并不希望有人将它们点燃。”

  旭清的手放了下来,她便安然枕在他臂弯,与他并肩躺着。

  这一夜的天气确然很好,星河将天幕分割,又有无数落单的星子四散其侧。夜幕之外并不只有银白的光辉,隐约能见到绚丽的色彩,正缀在河道里。

  璀璨。

  应当只有这样的词才能与这星空般配。

  溟泽问道:“点燃这香,却会如何?”

  “会看见往事。”旭清的声音有些轻,每一个字都得认真去听才能明晰,“关于怀念之人的往事。”

  溟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带着轻松的笑意:“能看见多少?”

  ——一生。

  那只鲛人是这样对他说的。

  他转过头,正看进溟泽的眼眸。同卧星河下,她眼底也盛着万千的星。

  他换了个说法,对她道:“从始至终。”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这话说得不甚明晰,他并不太确定她能联想到些什么。

  好在她只是温和地笑了一笑:“好东西。”

  一直这么扭着头未免教脖子有些酸疼,他欲要转回来,继续面朝星空,可溟泽忽然又道:

  “如若最后真的只能用入玉的法子,往后等你想我了,便可燃香。”

  “算着时间燃,等燃完七炷,我也就回来了。”

  旭清愣了愣,笑着答“是”。

  溟泽忽然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旭清迟疑了一会儿,也跟着起身,他才坐稳,听见她带着点儿笑,说:

  “如果燃完七炷,我还未回来……”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听着。

  “那你不若……忘了我吧。”

  他说不准听清这话的这一刻他是血液倒流还是气血上涌,总之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死死盯着她抿起的嘴唇、不觉放平的唇角,仿佛眼中每个动作都被拉长放慢,每个细节都直愣愣地撞进了灵台。

  他几乎是全凭本能地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她手臂。他忘了要收着手劲,被这一瞬冲破理智的汹涌的震怒驱使着,将她拉扯住,将她按在了草地上。

  他还记得要用手掌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撑在她肩旁的地面上,居高临下地、难以置信地、痛彻心扉地看着她。

  他想质问她如何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如何能在他们已经一同为着那至今尚不可知的未来奔波了近百年的当下说出这样的话。

  可当他看着那双不曾为他的失控产生任何惊怒,没有波澜起伏,只是盈满平静的眼眸——

  他又忽然想起:这样的话,除了当下,又还有怎样的时刻,可以教她说出口来呢?

  他俯身下去,欺上前去。

  吻住了宛如罪魁祸首的那双唇。

  这是一个有些过于凶狠的吻,也过于激烈。

  她在短暂的怔愣之后开始回应,以这世间最好的、仅只他能独享的宽容与温柔。最无私的,亦是最吝啬的。

  她手指扶上他脑后,指尖穿过他发间,用了些微力气按着,后来下移,拢在他颈后。最后她放弃了只用这手指借力,改用手臂环绕他脖颈。

  空气纵使稀薄,也被毫不留情地掠夺。齿间碾在柔嫩如花的唇上,留下深刻的印痕和留待安抚的疼痛。

  又有某个瞬间不知擦破了谁的嘴皮,可血的腥味来不及在嘴里过上一遭,转瞬又被含住咽下、吞落腹肚。

  如果可以——

  他想在这样的吻里,迎来地老天荒。

  —

  到底还是没能寻到更好的法子。

  旭清抬头,琅嬛书库的大门高高耸立,顶端隐在缥缈的云雾之中,依着捉摸不透的风。

  他收回视线,低首与溟泽对视一眼。她朝他笑了笑,是能让他安心的笑。

  她如今已经站不太稳当,现下也只能教他扶着,身子重心几乎尽数倚靠在他身上。

  他回了她一个笑,但到底有点勉强。

  身前传来机括转动的声响,他一怔之后迅速看去。

  门缓缓开启。

  正式得到琅嬛君的许可,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德高望重的前辈自外貌看只是神色冷清的青年,无论是溟泽强撑着独自恭敬行礼时、还是旭清礼后慌忙去扶溟泽时,他面上都不曾有半分动容。

  可在旭清将要发上一句毒誓、以求得他首肯之前,他径自开口道:“我已见你诚心了。”

  他微微垂首,理了理衣袖,动作间颇有几分漫不经心。

  再抬头时,他并拢二指,抬手一挥,一道光亮极快地印入旭清额前。

  溟泽反应也极快,立时抓紧了他手臂,但旭清回神之后,很快对她摇了摇头。

  琅嬛君似乎极其浅淡地笑了一笑。

  “从今日起,‘望断’暂借与你。”他让开半步,摊开掌心,做出引路的手势,语气间丝毫没有将他二人当作不足挂齿的小辈的意思,“我们先去住所,还需稍作安排。”

  这一间屋子,一直到后来旭清继承神名,也依然住着。

  琅嬛书库并无主屋侧室客房一说,可供居住的屋室也不算太多,但供一位神君挑选绰绰有余。

  向阳的屋子,带一条廊道,可以晒太阳,也可以观雨。

  溟泽两百岁生辰前的最后七日,都住在这里。

  最后七日,溟泽已经几乎起不了身了。

  仍与百年前相同,体内的冰一旦化去,丹田宫先天的缺口又敞开在那里。无论先前修炼过多少灵力,都只会争先恐后地自体内逃逸。

  失去灵气,失去力气,最后失去生命。

  当初为祸浮玉的、那一只身怀近万年灵力、身携上古神秘的穷奇给她母亲留下的伤,被残忍地传至尚未降生的她身上。

  与其说是疾病,不如说是诅咒。

  琅嬛君对于他二人之事从不过问,听之任之。但如若旭清有所需要,他亦从不推辞。

  说是照顾,其实他二人也只是相伴而已。

  没有什么再可以做的了,只是互相陪着。溟泽没有气力说话,旭清就自己没话找话。话说完了,就去书库里借上一本随便什么书,天文、地理、历史,无论哪一项都可以,然后他坐在她榻边,念给她听。

  最后那一日。

  仿佛是躺了七日,终于攒够了力气,溟泽的话多了起来。


  (https://www.xuanhuanwu.com/xhw135486/3834119.html)


1秒记住玄幻屋:www.xuanhuanw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xuanhuanw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