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互相怀疑 1
眉娘死了，尸体漂浮在西湖上，被烟雨阁的花船撞到。当船工把她捞起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肿胀，面容不可辨。幸好嫖客之中有人知道，昨日丁家一整天都在寻找眉娘，众人这才勉强猜到她的身份。
沈西一整夜辗转反侧，直到沈达允等人把尸体运回衙门，她才得知此事。她匆匆套上一件外衫，急急忙忙赶去仪门外，尸体已经盖上白布，就停放在甬道上。沈达允和邹叔言沉着脸，一左一右站在尸体旁边，想必他们在运尸回来的路上有过争执。
另一边，沈默随张文峻从大堂右手边的月亮门匆匆走来。沈默看到沈西，快走两步走到她身边，压着声音说：“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家去！”
沈西抓着他的衣袖，颤声问道：“爹爹，死的真是眉娘吗？”她不敢揭开尸体上的白布。
沈默板着脸说：“是不是眉娘，都和你没有关系。丁家的人一会儿就到，他们会认尸的。”
沈西朝张文峻看去，只见他一味盯着地上的白布，似乎在努力压抑怒火。她对着沈默摇摇头，不愿意离开。沈默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朝东跨院的方向努了努嘴。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沈达允突然骂了一句脏话，冲张文峻嚷嚷：“张大人，自打尸体从湖里捞出来，姓邹的就叽叽歪歪，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是老子把这个娘们推落西湖。咱们现在就把话挑明了说，如果你也怀疑老子……”
“达允！”沈默打断了沈达允，示意他不要添乱。
沈达允噤声，老脸涨得通红，满脸的络腮胡子微微颤抖，仿佛有满肚子的怨气。
相比之下，邹叔言显得气定神闲。他冲张文峻拱拱手，说道：“大人，经过在下初步验尸，此女确实是淹死的。如果她是眉娘，那么沈县尉就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放屁！”沈达允冲张文峻比了比拳头，蛮横地说，“你问我，昨日为何没有追上她，老子哪里知道！老子就是没追上，怎么地！”
“在下确实不能‘怎么地’。”邹叔言轻轻一笑，一双桃花眼璀璨夺目，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沈默顺着两人的话，对张文峻说：“既然邹先生说，达允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眉娘的人，我们父女三人暂时回避此案……”
（不出意外，这本书应该不签约，更不会入V，更新只是为了看看大家的反应。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古代律政）
“什么回避不回避的，全都扯淡！”沈达允“嘭”的一声甩下横刀，抓起头上的帽子狠狠摔在地上，“张文峻，你当老子稀罕当这个狗屁县尉，老子不干了！”他试图把沈西拉走，沈西却不愿意离开。
张文峻并不理会沈达允，反而对着沈默说：“沈主簿，叔言不过是说出验尸结果而已。”他顿了顿，眼睛盯着沈默。
沈默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对着青石地砖，衣袖内的双手慢慢握拳。
张文峻意味深长地叹息：“沈主簿应当知道，世上的事不可能尽如人意。很多事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能如愿的。”
沈默抬起头，朝张文峻看去。张文峻不慌不忙，同样看着他。一时间，他们之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而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意志力的拔河。
沈西看看沈默，又瞧瞧张文峻。她恍惚觉得，爹爹变得很陌生，他不再是那个喜欢碎碎念的懦弱主簿，或许他从来不是。至于张文峻，他的话莫名其妙，可她为什么觉得，他在威胁自己的父亲？
“罢了！”沈默突然笑了笑，弯腰抓住覆盖尸体的白布，用力一扯。
随着洁白的布匹在空中飞舞，一具肿胀的女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沈西脸色煞白，傻呆呆地看着担架上的女人。就在昨日，眉娘活生生坐在她面前，哼唱着北方的小曲。不过短短十二个时辰，她变成了丑陋的尸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如果不是她的身高、衣饰完全没变，她几乎认不出她。她的胃中一阵翻腾，脑子嗡嗡直响。
不对！沈西忍着反胃朝尸体看去。眉娘在丁家的时候，明明抹了胭脂，这会儿为什么全都不见了？紫苏不是说，上好的胭脂水粉不怕水，哪怕淋了雨也不会变成大花脸吗？
一旁，沈默半跪在地上检查尸体。许久，他沉声说：“此女确实是淹死的，以湖水的温度推断，她大约死了十二个时辰。不过——”他站起身，冲邹叔言说，“昨日，很多人亲眼看到，眉娘离开丁家之后，钻入了树林，但是此女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没有半点破损。邹先生难道不觉得，此事很奇怪吗？”
邹叔言和沈达允同时上前检查死者的衣服，张文峻同样朝尸体看去，若有所思。只有沈西一个人盯着沈默，不禁问自己，她的爹爹会验尸？
短暂的静默中，衙差匆匆而来，向张文峻回禀：“大人，烟雨阁的林婉儿姑娘来了。昨夜，是她的花船发现了尸体，也是烟雨阁的船工捞起了尸体。船工以及今早上衙门报官的龟公都在耳房候着，等待大人问话。”
张文峻朝邹叔言看去。邹叔言赶忙解释，他认为林婉儿等人与案件无关，所以他们只是从捞尸现场带回了船工和龟公，接受衙门问话。
张文峻不置可否，吩咐沈默把所有人带去二堂问话。沈西生怕沈默又撵她离开，偷偷跟着邹叔言。
不多会儿，众人只见十七八岁的少女在丫鬟、老鸨的簇拥下款款走入二堂。她身穿短金衫儿，腰系彩帛罗裙，配上一条绣花裹肚，俏丽却不失高贵。她五官明艳，细腰长腿，头上的云髻如巫山彩云，两颊的鬓发撑起金凤，整个人就像画中走下贵女。
沈西不认识林婉儿，却认识她身后的丫鬟。当日，是她替邹叔言取回那只香囊，且故意在衙门大声嚷嚷，她来自烟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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