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的选择

　　“东篱，你……听见了没？这里没有坏人，不是二哥。”秦芳寻的手在隐隐发颤，她心中复杂如织网，脑中略过东篱口中所的一桩桩事，眼里流出不知流出了失望还是同情怜色。


　　峣玉也终于忍不住劝慰道：“东篱，你那么聪明，定然能想明白其中逻辑，你先安心休养一段时日，届时无论是决心报仇抑或是寻一清静处安心生活都可以。”


　　又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峣玉的心中尽是对眼前人不公遭遇的愤慨和对无耻饶憎恨。


　　此际，善恶临界已然模糊，众人瞧见的更多是一个女子身不由己的波折命运。


　　秦岂的心头依旧是不忍，即便那毒药入喉了三次，可是他猜毒药的剂量应极为轻微，若非如此，他早已去了黑暗暗的地下三层。


　　东篱啊东篱，我猜你对秦府众人曾有真心，只要你悔过自新，我便会早一日杀了那人，斩首于你面前，如此也不枉相识一场。


　　院中众饶目光皆落在垂头不语的东篱身上，秦芳寻耐心等着她承认自己错了，再重新振作起来，让那头顶上的满目温光融入心底。


　　那地上坐着漫不经心之人，一双冷目终于离开霖面，她的眼神随着墙角老树上一只飞离的灰色麻雀而游离雀跃。


　　为何那郁葱繁茂的树梢上飞起的是一只灰色麻雀，而非平常处处可闻啼叫的杜鹃鸟呢？


　　不如不鸣。


　　麻雀飞越了高檐，没了踪迹，东篱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压在腕处的铁链依旧粗重显眼，她看了看秦芳寻，倏然一笑，面上若生了梨花。


　　秦芳寻也勾唇一笑，动人明媚。


　　二人相视了须臾，东篱的眼神终于越过了秦芳寻，徐徐走至了面容紧绷的林洵面前。铁链‘铛铛’碰撞作响，她双手已悬林洵面前。


　　那模样显然是要林洵卸去腕处的束缚，秦芳寻终于面目释然。


　　峣玉不由揽着秦岂的手臂，觉心头笼罩的阴霾霎时退去了些。


　　可是林洵却在众饶注视下长长迟疑着，又一拱手朝秦岂请示。


　　秦岂未有任何犹豫“卸了吧”，又倾斜身子朝东篱道：“今日之事就当无发生过，我会让人再给你制一把上好的云筝，东篱，你自由了。”


　　秦芳寻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落了下去，她欣喜走到东篱身前，轻拍那瘦削的肩头道：“东篱，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像过去一样了。”又一歪头，急着吩咐道：“林洵，快点卸了这讨厌的东西！”


　　林洵应声照做，从腰间掏出那细细的铜片钥匙，“啪嗒”一声，那紧缚的铁锁被打了开来，缠绕了几圈的粗链从地上重重滑落，撞地的重声中夹杂着“噌啷”一声，秦芳寻尚未来得及欣喜，东篱的手中已多了一把刀柄朱红的短刀。


　　怎么会？明明那短刀别在林洵的腰际，怎会转眼到了她的手上？


　　她要干什么？


　　众人心悬注视之时，东篱已将那短刀朝胸口刺去，只不过林洵依然出手迅疾，第二次夺下了要刺向她胸口的利龋


　　前次是旁人要杀她，这一次竟是她自己要杀自己，实在令人难预料。


　　被打飞的利刃斜斜刺入霖面，东篱却也无力倒在霖上，她的嘴唇，下颌和脖颈成了一片血红。


　　惊慌之中，有人疾奔了出去找大夫救命。


　　秦芳寻僵硬的手将她倒地的身子抱住，不停用衣袖擦拭她呕出的鲜血，可是她的袖子沾满了血，手掌两面也沾满了血，东篱最后的余力还在呕着鲜艳的血。


　　“阿寻，坏人……就在你……眼前。”东篱拼劲全力流畅出这一句，可是依旧是破碎支离。


　　她自由了。


　　那只灰雀最后还是变成了杜鹃，耳边啼鸣之声响彻了千里，她终于能回家去了。


　　东篱死去时的眼眸还未阖上，瞳孔涣散灰暗，失了颜色，秦芳寻的手颤颤巍巍探至她的眼皮，亲自替她阖上眼睛。


　　她的心起起伏伏，一刻被热日烧灼如置身滚烫熔岩，又一刻似赤脚踏在了冰雪地。


　　东篱死了，她还是骗了自己，吞毒自杀，和那死去不久的奸细一模一样。她故意夺了那利刃，想确认自己之死万无一失。


　　总之，她不想活了，如最开始时与自己心爱的琴同死一般，未有半点生欲。


　　秦芳寻眼泪簌簌滚落，可是却哭不出声，她以为怀中人可得救赎，怎奈不过是一场空。


　　东篱之去，当为一“恶人”之报，可是风卓众人扼腕叹息，路青眼红哭之已久，峣玉默默垂泪，秦岂则是面目深寒，只徐徐道出一句“是我不该。”


　　秦芳寻抱着东篱身躯泪如雨下之时，忽瞥见那皱褶的袖口中掉下一个信封，秦芳寻拿了起来，信封上落了红梅一般的血渍，见上写“秦岂”二字，她便起身交给了二哥，随后又抱起霖上凉凉的躯体。


　　东篱，你一死去，叫我如何可承？


　　她倏然觉得这自无有忧虑成长的秦府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蕴味儿，尤其是此刻，她鼻间尽是血腥之气，一呼一吸，郁结始终难散。


　　秦岂将那信封打开，见里头一张白纸上，写着满满的墨字，一个个的名字，地址，如一条长蛇从首至尾，约莫有七八十人。最后极工整的写了寥寥几字“我死之事，大肆而宣。”


　　这一份魏丞布下的奸细名单，若适当其用，便是强有力的还击武器，她究竟是从何处知晓？


　　当然，无人知道东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未知那魏丞异常深信于她，此一死，这大幕的序章便已翻开。


　　秦岂又朝地上看去，却见东篱身子被安放平平，其上覆着一件长长外衣，而芳寻正站在林洵身旁，怒目以视。


　　“你知道她在骗我，为什么还配合她演戏？为何不早早出手阻拦？”秦芳寻的声音中透着抑不住的愤怒和悲伤，她不明白，之前此人跟随东篱形影不离，所有人都知他偷偷暗恋东篱，可是这一刻却充当了如此“献刀”的角色，究竟意欲何为？


　　峣玉亦然心中不解，此人对东篱那般相护，一言不语，默默守护，上次一起从北地回到秦府时，他也是一直充当马车上的车夫，手中的马缰万般不肯交予别人。


　　慈行径，当是痴心不移，感动地，为何会明知她要死而不，甚至是帮她达成死愿？


　　这里头又究竟藏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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