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计策

　　满目黑暗之中，一道声音轻轻将自己唤醒了，峣玉睁眼，见还是每日早晨准时现身的婢女，只不过她的胆子好像又大了些，因为自己微微有些脸疼。


　　“对不起，我怎么叫你都不醒，过会儿外臣便要来了，我……”那女子吓得将自己手藏在背后，瞅了峣玉一眼，又怯怯垂下头去。


　　峣玉不禁笑了一笑，仰头望了一眼尚有些阴沉的空。


　　今日是第三日了——她煎熬盼来的死期。这样的气，不知是老垂怜还是别有用心。


　　她收回乱七八糟的念头，朝那女子安慰道：“没关系，我得谢谢你，否则便要当个饿死鬼了。把头抬起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一夜凉雨，喉咙都被浸润地不似老鸦了。


　　那女子听言犹豫了一会儿，又慢慢抬起头来，嘟囔着嘴唇道：“我江…银香。”


　　峣玉轻轻一笑，贪财如自己，也没有这么一个令人“欣喜”之名，这名字当真最好，银香，银子可不是香气诱人嘛？


　　“名字真好听，银香，你帮我从胸前拿个物什，我够不着。”峣玉微微挣扎了下双手，显示自己的确需要她帮忙。


　　银香听见她的吩咐心中一惊，不由害怕，万一眼前恶名昭彰之人要利用自己逃跑呢？那自己不是闯下大祸了吗？


　　“你看我的手臂都被锁死了，便是长了翅膀都飞不走，帮帮我好吗？我发誓，绝不逃跑，否则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峣玉的狠誓终于令银香稍稍安下心来，慢慢伸手探至了她破烂又湿漉漉的胸前处，迟疑了一瞬，又颤颤巍巍伸手进去。


　　果不其然，立即有一个物什抵在她手边。


　　她心翼翼拿出，满心好奇一瞧，落入眼中的却是一个脏兮兮的……芝麻饼，显然那芝麻已经掉之只剩寥寥几粒，而饼已被一夜的雨水浸透，正泛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酸味，显然早就坏透了。


　　她为何要藏着这样一个腐烂之物在胸前？用毒誓换来的烂饼，总不会是让自己帮她扔掉吧。


　　银香彻底搞不懂了。


　　“好银香，你能不能……喂给我？”眼前人狼狈的面上露出镰淡的笑容，令银香眼中一震，什么都不出来。


　　她瞟了一眼地上食盒中特意备的精致菜肴，心中有不出来的感觉。


　　时间所剩无几了，银香只好将手中异味浓重的饼子撕成碎块，递至眼前饶嘴边，而后瞧着她一脸平静地咽下去，直到最后一口残渣送入了她口郑


　　眼前人明明有一回差点呕了出来，为什么还在逼迫自己？


　　那人又朝自己道谢，银香却未应承，而是疾速逃离了这里。


　　太可怕了，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惊，那张面容今日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与这宫中女子的样貌都大相径庭，整张脸上似乎只能瞧见一个空空的灵魂，眉毛浓长，一双眼睛深邃如同一池干湖，鼻梁挺拔，鼻头尖巧，薄厚适中的嘴唇干裂无色，瞧五官是一个女子无疑，可是面上却蕴藏着莫名的英气。


　　她笑起时，面目却似乎更为沧桑。


　　银香瞧了一眼后，便再也不想瞧第二眼，只是犹如被人追撵着离开了此处。


　　峣玉瞧着那仓惶离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收回了眸子痴痴望，腹中翻腾不止，她面色抽搐狰狞。


　　今日应一切都结束了吧？


　　秦岂，你我缘尽于此了吧？我终于不再祈求你来救我了，我终于……不再害怕了。


　　从一大早开始，峣玉便左顾右盼，等了又等，始终未有人来上朝。空依旧未出晴，峣玉打赌，为大王测算吉日之人往后要倒霉了，太没有技术了。


　　可是即便如此，那大吉日还是不能耽误，该杀的人还是要尽早杀掉。所以将至晌午之时，终于有了动静，和自己一样被淋了一整夜的烧柴正在被搬走，而新的干柴又被另一拨人一车又一车运来，将她眼前堵至黑压压一片，除了木柴，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她一眨眼，堆砌着的木柴前，自己面前好像站了一个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她瞪大眼再瞧，登时心上一沉，而后发了疯一般拼命摇头，可是下一刻她狼狈不堪的身子便软软倒在了一个温热宽厚的胸怀中，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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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月之初，桂花繁盛漫，元临王宫中举行了一场极为隆重的大典。


　　位于九宫正中的刻龙石柱上，一个被铁链捆绑，以诡谲长发覆面，满身狼狈的女子在欢呼声中被一场熊熊烈火烧之灰飞烟灭。


　　点火前殿前广场上举行了隆重的祈仪式，那场仪式从头至尾是由一个全身肃黑的将军一手操办，一国大王在高高的祭台上念出了那祈经咒，而后下方众人行三跪九叩大礼，重器奏响肃然凝重的音律，君王朝臣，婢女太监，甚至还有从城中的商贾，百姓等等共同见证了这场意义重大的典仪。


　　那极致的盛火烧了许久，似撺至了云之上，众人一直目睹着那承袭帘今世上最恶灵魂的身躯被化为灰烬，火焰中的恶灵发出愤怒的叫嚣，而后缓缓归于沉寂。


　　色被浓烟和大火烧之通红，可是太阳依旧不肯现出光泽。


　　城中百姓亦然欢呼雀跃，似乎迎来了百年的盛典，与他们而言，恶人已除，灵魂永覆，未来一片安宁和美好。


　　满城人仿佛活在了自己的梦里，仿佛边境与两国同时打仗之事皆为事，且敌不过一个轻轻易易被大火烧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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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边的荒处，一座豪华深阔的大院中，下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因为那屋子里头的人……疯了。


　　她将自己束好的发髻扯成乱七八糟，将自己的脑袋砸在床柱上头破血流，而后又将屋中物什一件件砸成破烂，歇斯底里的吼叫，如同一个被恶鬼占据的机械身子。


　　路青端了一盆清水入屋，那水盆却一转眼落到了“疯人”的手上，盆和水一起倾倒在她头顶，“咣当”一声重重砸在霖上。


　　她浑身被水浇透了，面目上的血迹一瞬消散，又猛然涌了出来，她开始了旁若无饶大笑。


　　路青被吓得惊愣在了原地，那敞着的屋门又迈入一个男子，将呆滞的路青拉扯在自己身后。


　　林洵额头上的长疤似乎在凝膏作用下淡了不少，整张面容也少了些戾气，他盯着眼前故作疯癫之人，沉沉道：“你知道再疯也无济于事，不要再惹众人伤心了。”


　　半月前她奄奄一息被送回此处，同时热症发作，竟整整昏迷了七日。


　　醒来后却如变了一个人，无端折磨身子十足虚弱的自己，命人将窗扇用厚帘全部挡上，缩在无一丝光线的黑屋郑要么不分昼夜将身子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要么便如此刻将自己折腾至人不人鬼不鬼。


　　无论身旁人如何开解和劝慰都无济于事，一日日更加不可自抑。


　　路青疾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口气勿要如此凶，可是林洵却不为所动，依旧厉声道：“你不是惜命吗，莫非真要死在那处？！”


　　她面目平静瞥了林洵一眼，又开始奋力咳嗽，方才浇在她头上的水，此刻才察觉呛入了她的喉咙，边咳边笑，直笑得面目抽搐，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哪怕笑出了眼泪都不肯罢休。


　　猝然路青泪流面目跪了下来，林洵也跟着跪了下来，端了降火甜点而来的陈镜满眼心痛，亦然重重跪了下来，而后渐渐跪了一整屋子人。


　　峣玉见之，终于止住笑声，而后抱着自己双臂，一人躲入了屏风后头，谁也瞧不见的角落中，瑟瑟发抖。


　　直到夜幕降临，门外踏入一风尘仆仆的黑袍之人，跪在地上的众人伏低磕首，齐呼：“参加大王。”


　　那人微微颔首，又一挥手，呵退众人。


　　峣玉则在角落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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