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初见佳人
马队当天赶到无锡，第二天一早出发，终于在天色擦黑之际赶到镇江，借宿镇江驿站，驿丞搞不明白这些去常熟的马队怎么那么快就赶回来了，殷勤地招呼驿卒准备热水、酒席，帮着照料战马。
靳胜武一下马就询问驿丞扬州那边有没有来人或者传口讯，在徐州出发前刘亘与潘超骧约定双方在扬州或者镇江汇合。
驿丞表示每天有官员、商客来来往往的，也有带口讯的，只是没有马队等待的音讯，刘亘估摸着从徐州南下运河的船只逐渐增多，家眷那边的船队跑得慢。
事实上，拖后腿的是那三百青壮。
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根本跟不上长途行军的步伐，第一天只走了半天，就已经出现腿肚子抽筋、呕吐等情况，第二天，绝大部分青壮脚下起了水泡，致使潘超骧不得不放慢速度。
好在他是老行伍，对于行军中出现的这类状况有应对的法子，只是三百青壮大部分人员都出现了问题，行军的速度不得不一慢再慢，傍晚歇息的时辰也不得不提前。
刘亘和靳胜武等人在镇江驿站歇息了三天，扬州那边才传来口讯，潘超骧和冯忠孝带着家眷抵达扬州城。
等待期间刘亘过江去了一趟扬州城，到扬州最大的当铺把周奎的那块翡翠佩饰典当了，朝奉开价活当五百两银子、死当八百，刘亘二话不说选择死当。
家眷们得坐船逆流而上一直到九江，然后掉头往南穿过鄱阳湖到南昌府，在南昌府沿着赣江一路穿越江西省中北部地区抵达赣南重镇赣州。
刘亘事情没有办完还得去应天府一趟，因此仍旧兵分两路西进，只是没有青壮和船队拖累的马队速度比潘超骧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
从镇江到应天府大概有一百五十里路，养足了精神的马队早上卯时二刻出发，中途歇息了一会，于午时左右抵达巍峨的应天府城下，同样的路船队足足耗费了两天功夫。
有时间，办事自然考虑得周详。
这一天刘亘留在驿站养精神，派靳胜武带两人先去探路，玄武湖边上的宅子、别院和花园，都是应天府豪门权贵的产业，靳胜武即便初来乍到，在国子监附近询问过往行人，很容易找到钱谦益暂居的别院。
第二天一早，刘亘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崭新的正九品绣着鹌鹑补子的绿袍，身后两名皂衣护卫，三人一路大摇大摆穿过水陆两用的仪凤门，顺着城门大街往北面的玄武湖、国子监方向而去。
仪凤门内外是应天府最热闹、繁华的场所，各种铺子、吃食、小摊应有尽有，尽管还是早上，可一眼望去满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让刘亘觉得恍如隔世。
仪凤门大街的尽头就是鼓楼，到了鼓楼往东踏上太平门大街，这就是应天府国子监所在地，钱谦益的居所距离国子监只有两三百步，是个热闹处的清净地儿。
三人到了别院一看，大门紧闭侧门开着，靳胜武下马去门房投拜帖，拜帖是刘亘亲自写的：大明上犹县浮龙巡检司正九品巡检使刘。
那门房是应天府本地人，听到马蹄声探头一瞧，见来人骑着雄骏的口外战马倒也不敢怠慢，双手接了帖子准备进去禀报，可眼角瞄到一位绿袍角色不由得朝刘亘看了一眼，随即低头细看拜帖。
大明上犹县浮龙巡检司正九品巡检使刘。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门房诧异地看了刘亘三人几眼，心里觉得这战马与眼前三位怎么也对不上号，要知道，在这应天府城里，能骑着口外骏马外出踏青访友的，无不是豪门权贵的公子哥儿。
那些人，身上都挂着三四品的京营头衔，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之类的一大堆。可没人会正儿八经穿出来拜客；而有实缺在任的，一般为五到七品的官职，麾下有兵将倒也是不可小看的。
这位本来在主家的门房当差，为了侍候大名鼎鼎的东林魁首牧斋先生临时来别院兼任，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骑口外骏马的绿袍小鹌鹑。
令门房不解的是，这位少年小鹌鹑的神态很是自傲，昂着下巴一副吏部上官的架势，他猜的没错，刘亘就是在学吏部衙门的做派。
看看刘亘的面容实在陌生，门房想着得问个明白再决定要不要禀报：“刘大人。牧斋先生喜欢清静，到了应天府前来拜访先生的官员士子实在多，没有约定一般不见外客。”说完门房看着刘亘等待下文。
“本官以前与牧斋先生是邻居，今儿路过应天府顺道拜访，你尽管禀报就是，想来牧斋先生不会怪罪与你。”
刘亘一口干脆、标准的顺天府官话倒让门房吃不透深浅，他迟疑道：“大人的府上是？”
“槐树胡同刘府。”
‘槐树胡同刘府？’
单单把胡同称号报出来作为府邸所在地的，只有南北两京的豪门权贵、世家子弟，其余地方的官宦士子都得报上家乡所在的某某府；门房眯着眼寻思了片刻，随即想起顺天府国丈爷嘉定伯府的那个槐树胡同，他诧异地看了刘亘两眼恭敬地说了声请稍后，自己蹭蹭蹭跑进去禀报。
“姑娘。跑慢点儿，等等春儿，慢些跑，小心脚下。”
等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只听得院子里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呼喊声，随即，一个身材高挑，梳着俏皮的垂发分肖髻、身穿纯白裙衫外罩粉色碎花比甲的十四五岁姑娘出现在侧门，她还没站定，身后又冒出来一位梳着双丫髻、一身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两人由于跑得急切呼吸有些急促，小脸蛋红红火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很是惹人疼爱。
跑在前头的姑娘一个劲儿朝刘亘三人看去，一点儿忌讳也没有。
她一个一个看过去，再一个一个看回来，最终，狐疑地盯着似曾相识的刘本源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顺天府槐树胡同刘府来客？”小姑娘的声音宛如黄鹂一般清脆，不带半点儿拗口的常熟口音。
钱清扬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似曾相识的刘亘只觉得有些恍惚，去年十月末的邸报上写的明明白白，顺天府大兴县学子刘亘刘本源县试、府试、院试三夺榜首，成为又一位顺天府人人敬仰的小三元。
‘世兄前程似锦，怎么会穿着不入流的九品官服？’刘亘的这身打扮让钱清扬姑娘不敢相认，这里可是应天府要是认错了人，那还不得羞死人，因此开口的问话留了回旋余地。
刘亘猜测是正主儿来了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作揖说道：“本官刘亘有礼，姑娘是？”
“你真是槐树胡同刘府的刘世兄？”小姑娘没有回答，漂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又问。
“刘本源。如假包换。”
钱清扬故意朝刘亘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世兄请进院内喝茶，阿爷已经在厅上等候着。”
“多谢世妹。”
刘亘跟在两人身后往院内走去，走在前面的小丫鬟时不时回过头偷偷看刘亘两眼，随后凑到钱清扬耳朵旁说一两句话，
‘大汉奸真宠爱这个孙女，竟然没有逼她缠足。’刘根从钱清扬走路的姿势看出她没有缠足，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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