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是对手
“胡闹。”钱谦益面无表情耐着性子听完刘亘真真假假的叙述，气得把茶盏拍在茶几上，茶盏盖子当即就碎了。
刘亘揉揉鼻子：“家严遗命，本源也想报仇雪恨。”
“别在老夫跟前糊弄，你父亲一心希望儿子能金榜题名，都已经是顺天府大名鼎鼎的小三元了，一只脚已经踏入官场，一生的心愿刘舍人怎么肯半途而废。”
‘小三元！’刘亘听了一愣，心想不是没有寄信给常熟嘛，怎么就被钱谦益得知了呢？
刘亘也不想想，这几年大明朝诸事不顺、内外交困，好不容易顺天府出了一位小三元，这对内阁和崇祯皇帝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祥瑞，怎么能不大肆宣扬提振军民士气。
当期的邸报就把这个消息发向全帝国，由于刘舍人猝然遇害刘府忙于治丧，因此本主对此事反倒一无所知。
就说曹成那边，要是没有太子爷的秘密安排，他是打死也不会给刘亘办这事的，刘亘想用这类借口蒙东林魁首，简直是在关公面前武大刀。
“阿爷。不要动气有话好好说，或许世兄有不得以的苦衷。”
进屋后一直站在钱谦益身后的钱清扬姑娘，一听说准公公遇害，当即眼圈一红跑回内院换了一身素服才出来，此刻这话虽然是在劝钱谦益，但也表明她根本不相信刘亘的鬼话。
刘亘一看钱清扬竟然换了素服出来暗呼不妙，瞧这架势小丫头真把自己当成刘府的准媳妇了，只得硬着头皮与钱谦益周旋，希望老狐狸因为自己这身官服而主动解除婚约。
事实上在刘亘潇洒跃下骏马的那一刻，他已经俘虏了钱清扬的芳心。
自从钱谦益被贬还乡，前来常熟拜会的文人士子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江南青年才俊，可几乎所有的才俊身上都带着江南特有的脂粉味，其中还有穿得花花绿绿、花团锦簇的角色。
经过西校场磨练以及千里奔波，此刻的刘亘可以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阳光少年郎，身上有着江南才俊最缺乏的阳刚之气。
试问，哪个姑娘见了能不动心？
不过，钱清扬对于刘亘的做法也窝着一肚子火气，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事先也不与常熟商量，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钱清扬姑娘都觉得刘本源有些小看自己。
菜鸟遇上在宦海淫浸了三十年的老狐狸，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钱清扬的说法更让刘亘尴尬，他寻思着怎么解释得通这事，不然钱谦益一发话，自己说不定还没走出应天府就得坏事。
一路上想着如何如何忽悠钱谦益，可坐到跟前交谈了小半个时辰，刘亘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那节奏都被老狐狸掌控着。
“本源南下打的是嘉定伯府的旗号，可是路过山东的时候，屡次遭遇刘泽清部追杀，要不是家丁们奋不顾身护主，本源这会儿早已去陪伴家严家慈。”
“你才第一次出京，无冤无仇刘泽清的人马为什么要追杀与你？”
“英国公府的张小公爷送了本源一批口外战马惹的眼。”话说到这份上，刘亘只得硬着头皮来几句实话。
钱谦益听了稍稍扭头朝身后的钱清扬瞄了一眼，随即两眼射出一道精光：“嘉定伯府再加上英国公府，本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老夫，一鸣兄和你双亲都不在了，老夫就是你的长辈，给我如实道来。”
周梓兰那事万万说不得，弄不好老狐狸当场会发飙，崔氏那事自己答应过张世泽，也说不得，刘亘脑筋一转打起了胰子的主意，把自己无意中看到古书上胰子制法的事告诉他俩。
“没想到顺天府来的新胰子竟然是世兄命人制作出来的。”
钱清扬听了一脸惊讶，应天府这边运来的新胰子很少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还是河东君托人搞到两盒，沐浴时涂抹在身上，真香。
钱谦益皱了下眉头：“不务正业。”
“府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刘亘的话看似解释，其实也是在撒怨气，三十年情谊就是狗屁，你钱谦益吃香喝辣还有银子盖红豆山庄，我们刘府快喝西北方了，不开动脑筋能行嘛！
接下来钱谦益的话让刘亘大吃一惊。
老狐狸说自从一鸣先生过世后，得知刘府过得窘迫他几次托人给刘府送银子，可是死要面子的刘舍人每回都给退回来，宁可卖家当也不要亲家一两银子，把钱谦益气得够呛。
‘还有这事，怎么没听赵姨娘提起过？’
事实上，刘照的想法很简单，谁家的银子都可以要，就是不能拿常熟钱府的，否则这媳妇过了门往后儿子还不得看她的脸色，只要熬到本源金榜题名，啥事都会过去的，到时候风风光光迎娶常熟钱氏。
钱谦益对于做生意是外行，钱府的主要收入来自田产、几家粮铺之类的铺子，还有就是当官学生的孝敬、自己的润笔费等等，所以说钱府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历史上钱谦益为了盖红豆山庄把珍藏的宋刻孤本卖了凑银子。
他热衷的是当官，钱谦益认为只要进内阁、当首辅，有了大权什么事情办不到，想想富甲天下的严嵩、张居正，还有松江小老乡徐阶，他的想法很附合江南士大夫的进取之道。
刘亘与英国公府小公爷张世泽、国丈周奎一起做生意，钱谦益自然要问个明白，刘亘本来不想多说，他还抱着一丝赖婚的希望，可钱清扬表示要去码头迎接赵姨娘、看看妹子刘嫣，见事情瞒不过刘亘只得实言相告。
“卖了两万两银子！”饶是钱谦益见多识广一听也不淡定了。
刘亘只得把生产和销售大致解释一下，钱清扬在一旁插话说如今应天府的姑娘以拥有一盒新胰子为时髦，有人不惜花五两、十两银子高价购买。
“这俩无耻之徒简直就是夺人家财啊。”
钱谦益再不会做生意，可这简简单单的帐一算明白了里面巨大的利润，气得胡子都发抖了，他一个劲抱怨刘亘父子，做事都不与钱府商量，有他钱谦益撑腰，周奎和张世泽这俩鸟人还敢硬夺不成。
“既然契约都写了，这胰子生意归了人家你去上犹县干嘛？”
“练兵报仇。”
“本源。练兵是件大事，单单凭你那点银子撑不了几个月，赣南你别去了，留在应天府老夫来想想办法。”
如今世道乱、兵权重，刘亘有近五百家丁，能从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地盘带领家眷安全逃出来，实力不容小瞧，刘亘已经在吏部上了官员名册，考举人、中进士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巡检使是文官带兵，钱谦益想着在南直隶给他安排一个职位。
至于婚约，先拖着，若刘本源能混出点名堂成为一方人物，倒也可以考虑把宝贝孙女嫁过去，若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双方没有交换婚书，毁约还不是他钱谦益一句话的事儿。
“多谢牧斋先生的好意，本源还是想去上犹县历练一番，若不成再来叨唠。”
东林党的大本营，江南这个地方刘亘可不想呆，英雄了得如阎应元，也没能挡住清军前进的步伐。
这会儿刘亘突然想起来，自己路过镇江怎么就忘了去拜会英雄人物，多少偷学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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