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互补
郑大木在渡船上向步学铨打听了一些刘三元的事，这会儿见刘亘没有半点儿巡抚大人的架子对他的好感大增，对于刘亘感兴趣的航海和海贸详细地给他解释，三人的说话惊动了里面的三个老家伙。
路振飞吩咐端茶倒水的刘顺唤三人进去，钱谦益摆摆手说算了，年轻人初次见面谈得投缘就让他们自便吧，有咱们这些老头子在，兴许说不了三句话。
钱谦益早就明白，在大事上刘亘是个油盐不进的小狐狸，有他在场恐怕什么话都套不出来，路振飞讲究为人处世的规矩，没准会说漏些什么。
定王永王在大营里的事可是极度机密，钱谦益这回算是白费心机了。
为了显示自己与赣南兵马的特殊关系，钱谦益当天没有回南岸而是留在了刘亘军中，马士英得报暗骂钱谦益是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过江是因为奉了朝廷的命令办差，可身为长辈人家根本就没有请他去，留在军营算什么。
“东林党尽是些道貌岸然的钻营小人。”马士英摔了一个青花瓷茶盏恨恨道。
钱谦益也是要面子的人，留下来当然得有理由，他在与刘亘唯一的长辈路振飞商讨钱刘两家的婚事，刘亘已经服孝一年半多，如今实力、声势日隆，是确定婚事的时候了。
当然，路振飞刚刚丧母与之讨论这些实在不合时宜，但机会难得钱谦益顾不得这个忌讳了。
‘嘿嘿，小赤佬。路振飞是你师伯唯一的长辈，他可不敢违背一鸣兄的承诺，看你这回怎么推诿！’
刘府几代单传，对于刘亘的婚事路振飞作为长辈自然义不容辞，他倒没觉得钱谦益谈论这事有什么唐突，两人一致决定等刘亘三年孝满就完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整套礼仪有路振飞负责包办。
古代的包办婚姻可是个褒义词，意为有长辈帮你搞定一切，不必为生辰八字合不合、筹措聘礼等事头疼，自己只要等着入洞房度春宵就成。
当然，谁家有标致贤良的女子得事先自己去查探，要不然揭开头巾，发觉娶来的是猪八戒的闺女，也只能吹灭红蜡烛闭着眼睛上床。
确定钱刘两家的婚事是一件大事，路振飞不能饮酒有吕大器代劳，刘亘和郑大木、步学铨坐在下首作陪。
一个手握重兵的刘本源，一个福建军阀的接班人郑大木，钱谦益端着酒杯越看越欢喜，觉得马士英的首辅位置也就那么回事，自己坐上去没准比他稳当得多。
自打与温阁老斗得两败俱伤被削籍还乡，只有今天钱谦益才觉得扬眉吐气，不知不觉就喝高了，吕大器因为到了刘亘军中得了路振飞暗示，心情放松下来随遇而安也喝高了，最后刘亘他们把两老头抬去后帐歇息。
招呼路泽溥三兄弟一起过来，六人秉烛夜谈，刘亘说南征北战引诱郑大木，郑大木谈倭国、南洋、海贸博眼球。
众人都避开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郑大木他们是因为不敢在小三元面前班门弄斧、刘亘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说起经书他比路泽浓还要头疼。
福建老爷江西佃户。
据刘亘上的说法赣南兵马不扰民，可赣南穷山恶水之地，郑大木很好奇刘亘如何能在赣南这么个地方供养两万大军，要知道，不算海员郑家也才只有三万战兵。
“神仙酒。”
“神仙酒！”
海上跑船风浪大、湿气大，常年跑船的人哪个没有关节疼痛的毛病，可是喝了火辣的神仙酒，一趟船跑下来照样生龙活虎、精神奕奕。
可是神仙酒在大江南北不论何地露面，只要一出现就会被当地的豪门大户一抢而空，郑芝龙麾下的战船、海船以千计数，对烧酒的需求可想而知，但广东黎掌柜那边提供的数量有限，导致郑芝龙这边的供应很是紧张，只有领受任务的船队才分得到神仙酒解乏。
如今诸将一见郑芝龙，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讨要神仙酒，金银之类的赏赐可以不要，神仙酒一坛也不能少，讨要不到没脸面回去面对儿郎们。
为了安抚人心郑芝龙兄弟几个也不敢公开大喝神仙酒，可那东西即便是暗地里偷喝，那股香气老半天留在嘴巴里，搞得郑芝龙有时都不敢见人。
时间一久下面的军将都知道了，大头领今儿忙、大头领今儿身体不适，十有八九是因为喝了神仙酒怕露陷。
郑大木问刘亘是不是能增加神仙酒在福建地区的供应量，刘亘向他解释酿制需要消耗的粮食巨大，而大明朝的粮食本来就不够，酿制神仙酒已经有众口夺食的嫌疑，这才让广东黎掌柜去南洋运粮。
“刘大人。郑家可以派船队去更远的吕宋、旧港、麻六甲、暹罗等地购粮。”
“只要不再增加大明内地的粮食消耗，原则上可以增加酿制专供福建，只是福建的份额早就分给了黎掌柜，这事赣南方面不便插手。”
“多谢刘大人。这事有郑家内部解决。”
郑大木一听喜色道，其实他一心读书并不参与郑芝龙集团的军政事务，但这事机会难得，结交的又是南直隶最有权势的人物，想来父亲大人应该满意。
赣南与黎掌柜一伙的合作一直不错，再者多一个销售渠道多一份保障，他可不希望势力庞大的郑家独霸沿海市场，因此刘亘不希望看到流血事件发生，提议广东和安南、占城一带仍旧归黎掌柜他们。
刘亘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势力庞大的军阀，他的要求对方岂敢阳奉阴违，郑大木爽快地答应了。
六人围成一圈谈天说地，有些尴尬的是步学铨。
在座六人除了他都是官宦世家或者豪门出身，要不是借着刘亘的光，他连大门都进不了，更不要说在一起平起平坐。
当初拿着刘亘的书信去拜见钱谦益，钱谦益也只是见了他一面，给了一封国子监的推荐信了事，牧斋先生别院的门依旧进不去。
等到赣南兵马在安福、永新、吉安等地连战皆捷大败张献忠部，钱谦益这才想起赣南监生步学铨，吩咐管事去了一趟国子监，让步学铨在自己每旬的讲经日子过来旁听，做个记名弟子。
直到那会儿，步学铨才算在钱谦益座下露脸，只是去钱谦益那儿听讲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最差也是各省有些名气的秀才，步学铨依旧缩在角落里没什么人搭理。
这回钱谦益之所以带上步学铨，是怕自己吃闭门羹，有步学铨这个脸熟的赣南土著在，多少能留个回旋的余地。
刘亘觉察到了步学铨的不适，若无其事让他给大家讲解赣南的风土人情，特别是四营峒贼以及他们麾下那些在中原看来奇奇怪怪的蛮族。
“所谓的蛮族其实也是炎黄子孙，只是因为身处不同的生活环境，这才有了很多与中原习俗截然不同的地方特色；不瞒你们说，本源去了赣南，也是成天穿一双木屐，算是入乡随俗咯。”
有了刘亘的这个论调，步学铨介绍赣南时底气十足、说的头头是道。
路振飞这会儿看着酣睡的吕大器一个劲埋怨，天大的事情等着与他商谈，钱谦益今日春风得意，你吕东川凑什么热闹嘛。
其实他也明白，吕大器心里比自己苦闷多了，位高权重的五省督师被一撸到底，但没辙，谁让你们东林党押错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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