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暗恋过，结局呢
晚上十一点，酒意发作，苟霁觉得有点冷，扯了条珊瑚绒的薄毯披在肩上，靠在床头借暖光看着手机屏幕。
今天和Escape聊了一天游戏，她忽然觉得作为职业选手，其实脱脱还是挺合格的。一个电竞选手，必须时刻心系游戏，外行人玩个热闹的各种游戏，在他们那儿都是各项能力训练的辅助工具。
做什么都不容易。
她叹气偏了偏头，手指在微博的图标上流连了一瞬。
然后移开。
的确是和别人聊得很开心，但是为什么心里隐隐约约还是少了点儿什么，好像这些喜悦，非要跟谁说一说，才算是完整的。
去找他吗……可是他说了那样惹她遐想的话。的确是在网络世界，的确现在这个时代的暧昧不值钱，哪怕说两句稍显亲昵的话又怎么了，她苟霁也不是玩儿不起。
可是，他和别人不一样啊。
起码在她心里不一样，他说这样的话，她是当真还是不当真？
此刻苟霁忽然非常想跪在容予面前痛苦忏悔——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思前想后，不该说你犹豫不决。
我他妈还不如你呢。
然而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她还是打了一行字，给猫叔叔发了过去——
“我今天跟朋友出去玩了，认识了新朋友，聊得还比较来。”
这句话她发得委委屈屈，自行脑补了百万字虐文：我没有理你，还跟别人出去玩了，还认识了新的人，还聊得很好，而我们只是网络上萍水相逢的人，你会不会觉得难过，会不会觉得在意……会不会觉得吃醋？
啊……忽然觉得有点心疼他……她实在是太坏了，不该说这种话！
然而此刻。
LS基地里。
某个刚洗过澡，半裸着上身在床上摊饼的人，看到消息的一刹那，却丝毫没有悲春伤秋。
何止没有，他他妈简直要快乐得死掉了！
或者说可能也是有的？但是作为猫叔叔的可怜，远远不及作为Escape的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说跟我聊得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脱某人欣喜过后平静了一秒，美滋滋找了一下猫叔叔的语气，打出去了一行：那很好啊，聊得来的人，要多珍惜。
言下之意是你多看看老子！老子超棒棒的哦！！
而狗阿姨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忽然变成了那个真正悲春伤秋的人——哦，他果然不在乎我，我跟别人聊得来他都无所谓[呵呵]。
毫不知情的猫叔叔等了几个小时，那个孤零零的已读之后狗阿姨又没了回复……
于是凌晨2：37，苟霁收到了Escape的微信——
“睡了吗？”
“晚安。”
21号，LS全队出发，进山去录真人秀，昨晚左炎送了容予回家以后直接回基地收拾东西，睡前给她发消息说第二天早上给她发消息。
结果第二天早起，鲸鱼叫他说了点事情，走前他叫脱脱把他手机拿着，脱脱睡太晚起太早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半梦半醒中应了一声，就完全把自家大哥这句话抛在了脑后。
于是，Fire离开基地的时候，根本没有带手机。
容予第二天八点起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最近晚上还有些冷，她没穿长袖，昨天吹了风……感冒了。
手一拍脑门，她忍着头疼欲裂起床趿拉上拖鞋，坐起来抓起手机——屏幕上除了时间电量空空如也。
她咬了一下嘴唇，犹豫了一秒，给左炎拨出了电话。
嘟……嘟……嘟……嘟……
几十秒后，无人接听。
她烧了壶水，兑温了水温找药吃，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去洗漱化妆。
晚上17点，Dior打K.IN，容予化好妆恹恹地坐在休息室，Betty担忧地拭了一下她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无奈看她，“你今天都不用上腮红了，脑子清醒吗？一会儿采访不会说胡话吗？真的不要请假回去休息？”
容予捏紧了稿子，费力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病毒让她浑身酸痛，开口都有气无力，“没事的，撑一下，好歹撑过今晚。部里今天没有替换的人手，我走不开。”
Betty撇撇嘴，合上化妆刷的盒子，“前几天宣传部那么对你，你还……”
容予看着她摇了摇头，Betty叹了口气，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有些心疼，“你说你们家Fire，早不走晚不走！你一病他人影就没了。”
容予头疼得眼前都要模糊了，依旧撑着额角解释，“是我病得不是时候，他早上走得匆忙，估计没空联系我……”
Betty还要再说些什么，休息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少年高大身影微微逆光，Audi拿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径直到容予身边俯下身，在容予和Betty的震惊下拧开了瓶盖。
他额头有一层汗珠儿，呼吸喷在她本来就觉得微冷的皮肤上，一层暖意颤得她战栗，少年眼神关切，声音里带着点奔跑后的喘息，“刚刚出去买的感冒冲剂，热水冲的，喝了。”
Betty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一脸惊恐地看着容予，容予脑子完全宕机，转头去看Audi，少年的手固执地伸着，看她没有回应，一把拉过她手腕，把热水瓶塞到她手里，皱起了眉，“喝了，发发汗，还得坚持一晚上呢。”
保温瓶里感冒冲剂冒着升腾热气，她鼻子有些堵，味道好不好闻也闻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病中人变得矫情脆弱，此刻忽然心里有一点发酸，顿了一秒，容予抬头对他笑了笑，一口一口吹着热气，慢慢把药都喝光。
Audi扶着扶手缓缓起身，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容予沉默着垂眸小口喝药的样子，像个听话的洋娃娃。
Betty左看看右看看，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还得去给队员化妆，先撤了，一会儿不舒服你叫我。”
她拍了拍容予的肩膀，拿着工具走出了休息室带上了门。
室内安静得可怕，容予咽下最后一口冲剂，把保温瓶盖上，然后抬头看他，努力笑了一下，“谢谢你啊Audi，你化好妆了吗，我感冒了，总跟我待在一个屋子很危险的。”
他伸出手作势要接过瓶子，容予却固执地握在手里，“一会儿我去洗干净，然后还给你。”
她神色认真得没有半分可商量的余地，Audi沉默一瞬，收回了手插进队服口袋，大咧咧坐在了休息室沙发的扶手上，长腿随意点地，依旧是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笑得随意，“没事啊，姐姐就算感冒了，今晚我也还是要接受你采访的。”
容予低头抿了一瞬嘴唇，想要笑一下，却觉得这话耳熟得有点心酸。
她笑容凝固在唇畔，Audi静静看着她，一瞬出声打断她思绪，“今晚我送姐姐回家吧。”
容予抬眼看他，礼貌克制地摇头，笑意里挑不出丝毫毛病，“不了，你跟俱乐部的车直接回去吧。我叫个车就回去了，而且晚上你们还要跟粉丝互动……”
他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朱唇开合，忽然扯动唇角，兀自笑了一声打断她，“姐姐真的是很聪明呢。”
容予睫毛颤了一下，看着他收住了声音，身上和头都痛到她几欲崩溃，她听见他缓缓无奈地笑了声，“聪明得我没有任何办法……”
她不问他为什么知道她病了，不问他怎么买了药给她送回来，更不问他为什么要给她送药。
她无声中见招拆招，堵死了他所有的可能。
他有一点恨她的聪明，却依旧为之疯狂着迷。
容予看着少年的脸，终究有些不忍心，费力伸手抽了一张纸递给他，“擦擦汗，快去准备吧……一会儿加油。”
他垂眸看着那张纸，手指用力一瞬还是放开，轻轻从她莹白指尖抽走，捏在手里，点点头冲她笑得无所谓，“好啊，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姐姐。”
少年尾音华丽动听，休息室的门再度被关上，他背影消失在狭小的空间里，容予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刚被滚烫的冲剂温暖的身躯又再度被一波一波的寒冷侵蚀，冷得她不住打寒战。
她在崩溃的边缘听见手机响了一声，像救赎一样，她手指有些不稳，掏出手机颤抖着点开屏幕——
却只见到一条新闻推送。
她眼里的光倏地熄灭了下去。
左炎已经整整十六个小时没有一条消息，接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第一局比赛还没有开始，这一个晚上，究竟是漫长得太难熬了。
Dior上场的时候，容予按例坐在台下主持位上观赛，灯光暗下来，她所在的位置虽然是第一排，台上灯光太亮，却也依旧看不清人，Audi落座以后目光在观众席里徘徊了很久，容予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他看清她身影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容予今天虽然因为发烧觉得冷，穿了个小披风一样的套裙，却依旧还是看着十分单薄，场馆里冷气很足，想来不会舒服。
他眼神黯了一下，然而却无奈被耳机里教练嘱咐B&P的声音唤回了注意力。
毛球和CC的声音在场馆里萦绕，让她头昏得愈发厉害，“Dior的比赛向来和队伍风格统一，是以偏秀的观赏性英雄为主的，哪怕有很大几率会输也不管，只要好看就行……但这一局怎么一反常态，Audi拿了个前中期比较凶的射手虞姬……他一直是以后羿神箭为主打英雄的选手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果然台上的人锁了虞姬，霸王别姬皮肤满眼的红让人无法忽视，她看向选手席，却恰好对上他的眼。
认真，关切，不退不让。
比赛进行了15分钟，Dior今天打法异常凶悍，直接推掉K.IN的中路高地，一波结束了比赛。
打得K.IN众人和粉丝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台下Dior的粉丝忽然爆发了一声声嘶力竭的“Dior牛逼！！！！！！”
整个场馆Dior的粉丝才彻底沸腾。
容予在台下坐着，耳畔在一片喧嚣中还依稀能听见，刚才台上少年拼尽全力的吼声——“快推快推快推！”
她闭上眼，身上一片冷汗，腻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浑身都觉得无力。
2:0结束战斗，Dior整局比赛不过打了29分钟，Audi的射手拿了两局MVP。
K.IN队员直到握手的时候还如同在梦里，她看着Dior全队鞠躬示意，五个少年的面庞无不精致漂亮，KPL明星队名不虚传。
容予浑浑噩噩地拿着手卡起身，尽量稳住自己高跟鞋下虚浮的脚步，缓缓登上了主持台。
Audi已经在主持台补妆等待，容予冲他笑笑，站在他身边，不近不远的距离，开始低头看手卡。
一旁的少年因为在补妆，没能扭过头来看她，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他问她，“姐姐好点了吗。”
容予本就有些模糊的视线又顿了一下，鼻音有些重，轻声回他，“嗯，好多了……”
少年笑声低沉好听，径自打断她，“姐姐骗人。”
容予沉默，又听他慢悠悠补了一句，“面色一点都没有好转，明明是更难受了。”
她又翻了一页手卡，语速根本快不起来，“知道的话，一会儿采访就好好回答我的几个问题——今天为什么要用虞姬走边、队伍以后都会转成这种偏比赛型的打法吗、对下周的比赛有什么期待。”
他沉默了一秒，化妆师收拾东西离开，转过头看容予，笑得无奈，“哦，知道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容予没有再说话，导播在耳机里提醒准备，她暗暗呼了口气，提醒自己拼命找状态，身边那个人却握着麦克飞快凑到她耳边，“姐姐加油哦。”
下一秒她去看他，他却早收了所有的嬉皮笑脸，摄像机亮起，导播手势给过来，容予真的用最后一丝力气来笑得职业规范，“现场及所有电视机前所有召唤师们大家好，欢迎收看2017KPL春季赛常规赛，我是主持人容予，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今天获胜的明星战队Dior的射手——Audi，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Audi对着摄像机笑得现场一片尖叫，他不疾不徐，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大家好，我是。”
这句像绕口令一样的介绍也让容予难得真心地笑了一下，转回头的时候却恰好对上少年的目光，她顿了一秒，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Audi是一位打后羿非常棒也非常有观赏性的选手，那为什么今天一反常态用了两局前中期比较强势的虞姬走边呢？”
少年笑意维持在一个完美的弧度，略略有些扬起下颔，看着她轻声回答，“因为想快点结束比赛。”
容予得到这个心知肚明的答案，一时也不愿意跟他继续深究下去，直接抛出第二个，“Dior的打法之前一直是比较偏观赏性的，甚至有时候为了观赏性可以忽略一部分比赛的风险，这也正是许多你们队伍粉丝最喜欢看的地方，而今天打出的风格就比较中规中矩，有些偏比赛性质，是为了要进入季后赛，以后也会这样来打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是病弱了一整晚的人，他在心里暗叹她的专业和强大，一时间竟无法再和她对视，转过头看着摄像机，笑容骄傲而随意，“不是，今天这样打，是告诉大家，我们也可以打得很凶悍，赢得很利落。”Audi顿了一下，继续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就是，还是想快点结束比赛，虽然我的教练和队友都是在迁就我的想法。所以以后，应该不会吧……”
他又转头打量了容予一眼，语气悠悠，笑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
容予怔了怔，使劲接着他的话往下圆，“就是也希望告诉粉丝，其实Dior的水平也非常强劲，不要因为平时的观赏性就忘记你们强大的实力对吗？”
说完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直接进第三个问题，“好的，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下周你们要迎战Vic，最近Vic的状态也非常好，对于这场比赛你们有什么期待吗？”
Audi咬了下唇，少年唇色晶莹粉嫩，一派唇红齿白的模样看得粉丝尖叫不止，他像是真心苦恼地在思索，然后转头看向她，半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期待么？希望下周的采访席上，依旧有姐姐在。”
话音一落，全场忽然诡异地鸦雀无声。
容予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他最后这一句，脑中嗡地炸开，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维持好专业的笑容，连忙转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对着摄像机一股脑说结束语，“好的，非常感谢Audi接受我的采访，再次祝贺Dior取得胜利。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把镜头还给评论席。”
摄像机的红点灭下去，Audi闲闲放下麦克，容予握着手卡就要转身。
她无法忍受刚才那一瞬的寂静，从那一瞬间中，她甚至听得出不知道多少人心里跳出了Fire的名字。
好像她做了什么事一样，好像她对不起左炎。
可不论她到底做没做什么，左炎身后指指点点的声音，已经是不可能没有了。
她心里隐隐有怒火，跟体温一样烧得她头重脚轻，采访席的台阶踩上去像云朵，容予两条腿虚浮，一脚踩空，大脑一瞬间空白了下去。
身后有人几乎是立刻牢牢搀扶住了她的双臂，她感知到自己倒在一个高大宽阔的胸膛中。
相似的温热，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个。
她想挣扎离开，双眼却愈发沉重，她面色潮红，再也没有力气能够维持清醒。
Audi没有任何犹豫，扶着容予脱下队服外套系在她纤腰上，然后一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了她。
长腿一迈，他穿过人山人海，在台上所有队友的目瞪口呆之下，径直抱着她走向后台。
身后闪光灯不断，几秒后，LS丶Fire的超话铺天盖地都是女人倒在少年怀里的照片。
各个角度，精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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