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守城
韩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响起廖笛的声音“将军，鞑子攻来了！”
韩涟七手八脚穿衣开门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廖笛急急开口“探路尖兵四更来报，鞑靼大军已行军至城门二十里外，他们与蛮子骑兵遭遇，一队探子只剩了一个回来报信。”
“是否停下扎营？”韩涟问。
“并未，直袭而来。”廖笛道。
“快去传令列阵！”韩涟道。
廖笛道“提督大人已经在安排迎战。”
自之前成功击退那一行鞑靼骑兵，他们已消停半月有余，只在潼山下扎营按兵不动以作威胁，想是要耗得大康军队弹尽粮绝再一举攻克。
然现下终于按奈不住，行军而至。
韩涟套上战盔，同廖笛奔至衙内。
祁筠也身着甲胄，此间正于堂中交待参将排兵布阵。
韩涟急急行至祁筠面前问，“情形如何？”
“鞑靼十万将士倾巢而出，骑兵三刻前奔袭至城外十里处。”祁筠道。
“我军能出多少战力？”韩涟问。
参将行礼回“将军，半月内我军染瘟疫者日多，如今加上增援的五万将士总计七万余人。”
韩涟暗自攥拳，片刻后道“你去视察城墙情况，即刻来报。”
参将应声退出。
祁筠转过身“将军，你意下如何？”
韩涟知他问自己主攻主守。
“如今有朝廷增援，军需又充足，本可放手一搏。然军势尚不能成决战之局，还是先守。”韩涟道。
祁筠颔首。
韩涟偏身对廖笛道，“你去视察各营情况，若今日得以反击，我便领千机营骑兵上阵拼杀。”
“将军，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上阵！”廖笛急道。
韩涟剑眉倒竖，怒斥“此何时矣！你还跟我扯这些犊子？还不赶紧去！”
廖笛还要再劝，只见一身着绯色朝服的男子从堂外步入，行色匆匆，带得头上梁冠歪斜下来，他便只得用手去扶。
“廖笛！你他娘的快给我去！”韩涟骂道。
廖笛气急，却无奈此时已千钧一发，只瞟了那位官大人一眼后急急出去。
那人见堂内剑拔弩张，忙道“韩将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粗不可。” 他一眼望见祁筠，行礼接道“这位便是提督大人罢。下官峰州知州毛铉，前几日提督大人来时，下官正于府中病休，有失远迎，还请提督大人恕罪。”
韩涟没搭理那人，祁筠客气回应一句。
毛铉扶正梁冠又理好官服后，板了板身子，负起手来道，“韩将军，本官于府中听说鞑靼大军正集结而至，特地从病中赶来，你且给本官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他二人是同级官员，却因大康以文制武，遂毛铉依官制是韩涟上级，语气也自然生出官威来。
韩涟握住身侧悬剑对着毛铉面无表情道，“不过是十万鞑子来攻城了。”
毛铉听得膝头一软，险些立不住脚，扶稳身边交椅后吞了吞口水道，“既如此，韩将军可有把握迎战？”
韩涟鼻子里哼出一声，半个字也不愿吐来回答，挎剑擦过他身侧至外间去吩咐参将调遣事宜。
毛铉窘迫地一拉嘴角，又想起祁筠还在便对他讪讪一笑。
祁筠颔首含笑回他，也不说话。
毛铉便自己又问，“祁大人，下官来时也并不知城外鞑靼大军情形，能否请祁大人告知一二？”
祁筠道，“如毛大人所闻。”
毛铉心中大骇，十万大军攻来，岂不是光围城都能将峰州里外三圈包得水泄不通。且不管这顶乌纱，到时峰州失守，他项上人头都不定能否保住。
皇上派个书生提督来送命，他祁筠肯，毛铉自然不肯。
他试探“祁大人，下官斗胆一问，皇上派大人来时是否言明若峰州失守我等当如何自处？”
祁筠眸中一沉，面上还是含笑答，“双方尚未交战，毛大人这话是否言之过早。且若真到了那时候，我等便如宋明大人一般，唯身死以报国耳。”
毛铉猜想得证，正欲劝说，然见祁筠笑中藏刀，赶紧开口挽言“是下官失言。我大康士兵百折不曲，自然不怕鞑靼来犯。”
两人对话，韩涟外头听的清楚。
他进来道，“毛大人，你最好是祈愿此战告捷，否则到时便如祁大人所言，我等即身死以全忠义。”他盯着毛铉泛白的脸色嘴角嘲讽，“毛大人放心，我韩涟别的不敢说，就是刀快如麻，到时若毛大人下不去手，韩某可以代劳。”
毛铉怎不知二人冷言酸语，呛声道“韩将军，下官作为知州自然是期望此战大捷。如若峰州失陷，毛某难辞其咎，自然也绝不会苟活。”说完他朝祁筠行一礼告退，甩袖而出。
韩涟见他退出去，口中呸一声“真不知这等贪生怕死之辈怎能在边防之城作得知州。”
话音落地，一声“报——”打断二人。
一士兵急奔来跪报，“将军，鞑靼急行军至城郊五里。”
“他戈耶不会如此愚蠢，定在五里附近扎营，派第一批将士攻城。”韩涟冷笑。
“再探！”韩涟道。
士兵应声随即飞奔出。
城楼。
目及处已能望见鞑靼行军掀起的狂尘。
“将军，鞑靼于五里外扎营，已派第一批攻城士兵奔袭而来，距城门五百步程。”一参将来报。
等了半个月，终于来了。
韩涟握紧挎剑，直视前方万匹敌骑战马。
半月操练，虽说紧急，但作为防守尚可一战。
“将军，敌骑距城四百八十步。”参将道。
韩涟沉默不语。
“四百五十步。”参将道。
尚未有军令。
“将军，四百一十步。”参将道。
“开炮！”韩涟大喝下令。
城楼堡垒、城墙四周，霎时炮声震天。
前方即刻传来战马嘶鸣，冲在阵前的鞑靼骑兵不少已被炮火击中，马儿跪倒，人也坠地。
火光冲天。
但后方仍紧跟而上，毫无畏惧。
如此到参将报至三百二十步程，韩涟下令点燃火器。
鞑靼知晓大康火炮厉害，即派骑兵消耗，攻城士兵紧随其后，步入三百步程后，火炮便不再有效用。
距城百步。
“放箭！”韩涟道。
万只利箭破空而出，鞑靼步兵虽及时以盾掩护，仍有被箭射中倒地的士兵。
大军还在前进。
城下。
鞑靼架云梯攻城。
“抛石投火器！”
攻坚拉锯战打响。
峰州城门已加固过，要用攻城槌撞破并非易事。
此时若能从城墙攻入，便给攻下峰州平添三分胜算。
城墙下架起几十云梯，步兵一批一批开始攀爬。
利箭、巨石、火器，都没能阻挡他们向上而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鞑靼步兵也如前几次攻城，遭到大康士兵坚守抵抗。
韩涟战盔下面冷若霜，持剑而立。
“报告将军！鞑靼有小股骑兵绕道转攻北城门，廖副将正带千机营前往迎击！”一参将来报。
韩涟一凛，立即怒道，“为何不早来说！”
参将回，“是刚得的消息，廖副将也是前脚刚走。”
韩涟转身对祁筠道，“祁大人，此处拜托你了！”
祁筠点头，“放心。”
韩涟飞奔而去。
左手边有一鞑靼士兵已经顺着云梯攀到城墙，手持马刀立时割破一大康士兵颈喉。
那士兵手中的火器还未投下，血已喷溅而出，他甚至来不及求救，感到喉口巨痛，人趔趄几步欲倒。
祁筠几步奔至，一手撑扶士兵后背，一手抽剑而出，挡住那鞑子当头一劈。
刀剑死死磕住，祁筠手中用力，一抬手，生生将那鞑子士兵逼得收回手去。
他抓住被割喉的士兵往后退几步，士兵一手捂住喷溅的伤口，一手揪住祁筠战袖望着祁筠，他瞳孔已有些涣散，却仍有蓬勃的求生欲望流露出来。
鲜血从他手指缝隙喷溅而出，滴滴溅起在祁筠脸上。那士兵想说些什么，却已发不出声，只有喉头噗噗的声响。
后背寒光一闪，祁筠侧肩避过，旋即转身回击一剑。
剑尖没入鞑靼士兵喉头。
马刀坠地，那士兵惊恐地睁眼望着祁筠，双手抓住祁筠的剑刃。
“将空缺补上！”祁筠朝身后大喊，随即有士兵将城墙那处短暂的空缺补上。
他并无停顿，直直将剑拔出。
又有血渍喷溅到脸上。
那鞑靼士兵捂着伤口迎面倒来。
一参将即刻上来一脚将其踹开，而后将大康士兵拖下，那士兵却揪着祁筠并不放手，人是已经没了呼吸。
参将握着他的手从祁筠臂肘上硬拉下来，留下一道长乱血污。
祁筠望着那人睁着的双眼，喊停参将。
他上前将那士兵的双目抚阖。
攻防战还在继续。
毛铉爬上城墙时，恰见脚下一具鞑子士兵血躺了一地在抽搐中死去，吓得恨不得立即转身逃走。
他扶着墙小心跨过尸体，踉踉跄跄行至祁筠身边。
“祁大人。”毛铉喊他。
祁筠转头望他，眸似冰霜。
不知又是哪里来的胆气，毛铉开口“祁大人，我军光是防守死伤便如此惨重，我看这仗难打啊。”
祁筠不语，回过头去继续督战。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祁大人，下官作为一州知州，不能眼看着城中百姓遭受战苦。鞑靼千军万马来势汹汹，下官看若是死守，纵使铜墙铁壁也有攻破的一天，到时鞑靼进城肆意烧杀，必使生灵涂炭，流民四起。”说话间又有士兵被杀死，他吓得失声，顿了顿稳神后又继续道，“这，这是下官派人写的和谈书。为了大康为了城中百姓，下官愿背负一切骂名来保峰州平安。祁大人是否需要过目。”
祁筠接过书信，转身望他。
毛铉见他脸上溅了不知谁的血污，战袍上也染有血渍，面寒似铁望着自己，登时心口一惊，低下头去，又见他剑上尚有血在滴下，更抿嘴不敢出声。
祁筠道，“毛知州，抬起头来。”
毛铉抬头，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祁筠连信封一齐撕碎，扔进身旁火鼎中。
几瞬，信纸无迹可寻。
祁筠转身要去城墙另一边视察，离开前背身道“你若想和谈，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找敌军首领，恕祁某不能为你打开城门。”
留毛铉一人呆在原地。
从清晨一直到晌午，第一批鞑靼士兵死伤严重，才渐渐在午后悉数退去。
峰州城内将士损伤也并不算轻，然成功守下第一场已然给了士兵们莫大的鼓舞，且城北偷袭的骑兵也被廖笛带千机营击退。
有些士兵虽身负重伤，依然面有欢欣。
这日午后，双方歇战。
(https://www.xuanhuanwu.com/xhw101612/3205200.html)
1秒记住玄幻屋：www.xuanhuanw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xuanhuanwu.com